蕭承付走在回蕭府的路上,將身旁的馬車和隨從全部遣退了。目下他滿腦子,全都是方才同薛庭說的那些話。關於蕭采,也關於蕭采的母親。
「既然他們來要人,我們終究是藏不住的,承付,這麼多年了,你究竟在堅持什麼?」
薛庭擰著眉,這樣問他。
這麼多年來,他究竟是在堅持些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記得當年就在董如青懷上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蕭采的生母也幾乎在同時有了孩子。為了蕭采,他幾乎是親手將那另一個孩子的存在,從這個世界上抹去。蕭承付每每想到那件事,整顆心都像是在滴血。
他何嘗沒有恨,只不過是屈從於命運。蕭承付面無表情走在回府的路上,卻不想正面遇見了最不想遇見的人。
夏影手裡托著一盆文竹。夏影直面走來,走到近旁才像是發現了蕭承付,臉上神情又驚又喜:「蕭丞相,今日我真是好福氣啊,竟然在這裡遇上了丞相大人。」
蕭承付雖不齒夏影為人,卻還是要顧忌國家的體面。只得沖他拱了拱手:「夏特使好雅興,獨自在這裡閒逛?」
夏影一笑:「正在買盆景。這一盆,可是叫做湘妃竹?」
蕭承付臉色一變。湘妃竹,他是想要提醒自己什麼?蕭承付直視夏影的眼睛:「特使怕是弄錯了,這並非湘妃竹,只是普通的文竹而已。湘妃竹只有大片大片的,只能存在本國,若是要移栽到貴國,怕是不能存活。」話音剛落,果然見夏影面上變了色。夏影也不再偽裝什麼,低下頭附在蕭承付耳邊:「丞相怕是早已認出我了吧?卻為何沒有告訴聖上?」
蕭承付眸色轉深:「這恐怕並不是閣下應該關心的事情。」
夏影退開幾步,笑得一臉淡然,仿佛這一切同他沒有一絲關係。「這自然不是我該管的。」但他越是淡然,蕭承付心中就越是沒有底。這個人太過於狡詐,陰險多變,著實叫人難以忖度其用心,也不知道眼下是不是以退為進,狼子野心。
夏影見蕭承付盯著自己打量,也有幾分不悅:「丞相大人一直盯著我,可見是對我十分有興趣。不知丞相心中是在想什麼?」
蕭承付這才挪開目光,但笑不語:「只是好奇,有些事情,閣下是從何而知?」
夏影自然不會這樣就告訴他,忽而很是張狂地笑了一聲,聲音放得極低:「丞相其實並不想知道,我是從何得知這些的,只是想要知道,阿采的舅舅在哪裡是不是?」
蕭承付瞳孔驟然一縮。
舅舅……竟連他也已經為他們所控制了嗎?蕭承付有些難以置信。那個少年人,那個時候便是及其張揚,不可一世,怎麼可能會屈居人下成為月氏小國用以威脅他們的工具?蕭承付的後背有些微濕,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有些緊繃。「他為何會在你們手中?」
夏影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他在我們手裡?蕭大人,是誰告訴你這一點?為何不當做……是他投誠,已經在我國擔任了重要的職位呢?」
蕭承付的直覺便是不可能,但是經過這麼多年,任何人都有可能發生改變。他漸漸平復下心情,招了招手,示意身邊的人過來:「今日老夫身體不適,夏特使,我就先回去了。」
夏影自然不會去阻攔蕭承付。他今日的任務,算是已經完成了,那個人交代他說的話,也全部一句不落傳達給了蕭承付。想起那人的模樣,夏影忍不住皺了皺眉。整日穿著那黑色斗篷,面上又是一道道的傷疤,究竟是什麼秘密才能讓他成就現在的身份地位。
他在這裡蟄伏多年,也不過就是封了一個指揮使,而那個人竟然封王!
夏影咬牙切齒,這些添他所受的不公平,總有一天會讓那個毀了容的男人跪著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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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承付回到府中已經比平日晚了不少。正是用午膳的時辰了,廚房早就做了一桌子的菜,就等著蕭承付從宮中回來了。董如青隱隱有些心神不寧,直到看見蕭承付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才放下心來。「老爺回來了,那就開飯了。阿采,柳柳,過來。」
董如青和蕭柳看不出蕭承付臉上表情的僵硬,卻瞞不過蕭采。蕭采只一眼,便看出了今日定然發生了什麼大事,而且從蕭承付看她的眼神,估計這事十有**與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