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幕 溫言的希望(五)
小女孩的眼睛好像蒙塵的祖母綠,隱藏著一種深沉的驚心動魄的綠色,內里向外蔓延著生命的力量。
她纖細、仿佛有些營養不良的小手一隻牽著安蒂緹娜,一隻牽著羅曼,她穿著一條灰亞麻裙子,潔白的膝蓋赤著腳站在地面上,咬著嘴唇,看著他。
布蘭多微微一怔。
在他眼中幽綠色如瀑的長髮仿佛是新生的藤蘿,在幽暗中襯托著那張沾滿灰塵的小臉,充滿了一種弱小的、怯怯的味道——但小女孩的目光沒有躲閃,只是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這是?」
翡翠一樣的眼睛,在整個沃恩德世界中除了森林精靈以外,就只有血統最純正的塞尼亞人才會擁有——樹的子民;可那頭瀑布一樣垂到腰際的綠色長髮卻是如此刺眼,幾乎要讓年輕人以為那就是一位幼生體的神使。
在琥珀之劍中,他只見過一個npc擁有這樣幽綠得近乎純粹的長髮。
樹之神使。
「茜從那些騎兵手上搶下來的,或許是從附近村子裡擄來的。」安蒂緹娜答道,她低下頭,仔細為小女孩理了一下額前的髮絲。
布蘭多抬起頭:「她是塞尼亞人,你知道麼?」
「那是什麼,布蘭多?」小羅曼拉著小女孩的手,眨眨眼睛問道。
「塞尼亞人?」安蒂緹娜手下意識地一縮,不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完成了自己手上的動作。小女孩怔了怔,抬起頭用翠綠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貴族千金的眼神有些複雜——
在許多地區都流傳著關於這些『綠民』的傳聞,一個廣為流傳的說法就是:這些塞尼亞人身上帶有獸化人的疾病,因此一般人大都不願意接觸這些森林中的『野人』,更遑論貴族。
在極端的地區,人們甚至支持燒死這些異教徒,以免獸化疾病蔓延。
但布蘭多卻低下頭,放緩語氣——就像是沃恩德人習慣性安撫小孩子的做法,然後看著這個小女孩問:「你叫什麼?」
對於年輕人來說,塞尼亞人與埃魯因人、克魯茲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雖然在七八個世紀以前反抗黑暗之龍的戰爭之中,塞尼亞人的歷史因為躲入了南方的茫茫森林之中而進入了長達數百年的自我封閉——他們的落後被文明世界視為咎由自取——可這段歷史對於布蘭多來說更像是描寫在背景之中一個抽象的符號。
小女孩看著他,微微張了張口。
「她不會克魯茲語。」安蒂緹娜答道。
布蘭多並不意外,他點點頭直起身子:「沒關係,我大約知道她是從那裡來的。不過我有點奇怪。」安蒂緹娜也輕輕點頭表示明白他這種奇怪,自從她知道這個小女孩是塞尼亞人之後,也想知道那些貴族騎兵究竟是為何大發善心,才沒有把這個塞尼亞小姑娘處死。
不要說是托尼格爾這種野蠻的地方,就是在王國的腹地,軍隊處死一個塞尼亞人也是合符大多數法規規定的。
布蘭多長身而立,起身環視四周一眼。
「我們送她去綠村。」
「綠村?」
「恩。」
「那是什麼地方?」
「一個塞尼亞村莊,」布蘭多四下看了看,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把騎兵劍,掂了掂,然後收劍還鞘:「就在這裡的正南方,大約半天行程——」
「塞尼亞人的村莊,我們去那裡幹什麼?」貴族千金皺了皺眉頭,小聲說:「這個小姑娘找一個人送她回去好了,領主大人,塞尼亞人……」
她還想說什麼,卻看到布蘭多對她擺了擺手。
「領主大人!」安蒂緹娜皺著眉頭反對道:「那可是塞尼亞人,如果讓外人知道我們和他們打過交道,對大人你沒有好處的——」
「這樣大人你的名聲……」
少女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忽然想到那個塞尼亞族的小女孩還在自己手邊。雖然明知道對方可能聽不懂自己的話,可她還是下意識地住了口。
「不必了,安蒂緹娜,」布蘭多打斷她,答道:「但那正是我們的目的地。」
「什麼?」安蒂緹娜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