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夜空,還是頗有魅力的, 深藍色的絲絨上, 鑲嵌著明亮的星星,密集到, 隨便伸出手掌, 便能攥住滿滿一把。
動亂就是在這極美的夜空下發生的。
小頭目感覺到自己這個小分隊的戰力正在迅速下降,在這艘詭異的吃人的大船上,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被消耗掉十個人,差不多是五分之一!
剩餘的士兵也被連日的腹瀉折磨得半人半鬼,恐怕再耽誤下去, 他們會連舉刀的力氣都沒有,那時他們會比堆放在甲板上的海產還不如。
小頭目的打算是這樣的, 把船上的精壯勞動力清除掉一半, 反正現在航程已經過了大半, 只要保留必須的幾個善於航海的水手, 以生命威脅他們日夜兼程, 總會在損耗掉他們剩餘生命後順利到岸。這總比把自己人的性命無聲無息的消耗掉,失去對全船的掌控權要好。
北朝人算是突然發難的。
船上的水手分三班休息, 每個時間段都會安排一個放哨的,每隔半個時辰爬上桅杆張望,排除風浪、礁石、風向、魚群等等潛在的威脅。
現在負責放哨的是個姓麥的水手,同伴們都親切的喊他麥子, 麥子今年十八, 很能幹, 但有個同齡人都有的缺點,就是嗜睡。每次守夜放哨,他都擔心自己會睡著,都會拉上一個最碎嘴的朋友陪他一起值班。
這個朋友是他的老鄉,大名跟他大同小異,因為兩人焦不離孟,所以大夥就稱他的朋友叫棒子。
前半夜,兩人共享著一個酒袋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談天氣,談鄉下,談女人。到了下半夜,兩人變成了背靠背,酒袋子不知什麼時候變空了,麥子背後傳來棒子輕微的鼾聲,這傢伙竟然睡著了!
麥子默默計算著要爬上桅杆觀望的時間,正準備把棒子輕輕放倒,忽然聽到了近在咫尺的破空之聲,然後他覺得背後的棒子身子一沉,整個壓在他身上,他的後腰熱了起來。
麥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想到不能讓棒子就這樣栽倒地上,趕緊回身扶著他翻倒,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第二聲破空聲。
一抹閃光,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飛過,「奪」的一聲插在他身後的艙板上,那是一柄小匕首。
&襲,北朝人要殺人啦!」麥子飛快在地上打滾,隨著他一路滾動,一溜小匕首在甲板上釘出了他的行動軌跡。
他一面尖聲叫喚,一面掏出一個鐵哨子用力吹響,尖利的哨聲好像尖刀一樣刺破深夜的寂靜。
北朝人一著不慎,沒有殺掉放哨的小子,只是誤殺了陪他值夜的同伴。雖然華國人是在睡夢中驚醒倉促應敵,但他們拿出的武器卻驚人的精良,船艙里,甲板上,到處是膠著的混戰。
在尾艙里,一家三口除了公主全醒了,燕八的一雙狼眼在暗處閃著綠光。
朱妍道:「你想殺人就去,按人頭給你加錢。」
燕八明顯意動,但不放心留在這裡的兩人,猶豫不決。
&們不會來殺一對老夫婦。」朱妍道,「如果有誰昏了頭,我也不是吃素的。」
說完這話,他的手不知在身上哪裡抽出了一柄薄如蟬翼的短刀,往空處虛虛一劈,發出颯颯的破空之聲。
好刀!
燕八眼神亮了亮,想起這傢伙身上蒙了一層幾可亂真的人皮,身上不知藏了多少寶貝,他一聲不吭就出了艙。
朱妍等燕八走了,想了想,從小矮凳上站起來,慢慢躺到床上去,跟公主並枕而臥。
雖然公主經過易容,面目全非,但這樣閉著眼睛跟她並頭躺著,聽到她細細的呼吸聲,心裡有種奇異的安寧。
突然他感覺到不妥,猛的睜開眼睛。
尾艙里只有一盞幽幽的油燈,是用純度不高的豆油點的,徹夜長明,真正意義上的一燈如豆。現在艙里很暗,所以就顯得公主睜開的眼珠是那樣的亮,簡直差不多能比得上那狼崽子的一雙狼眼了。
他突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面前的這個,是哪一個她?
他張了張嘴,覺得喉嚨乾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公主瞪大眼睛瞧著他,半晌生澀的轉回頭去,他聽見她喃喃自語:「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跟個糟老頭躺在一起……」
朱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