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在白浪鎮臨江的地方,這裡都是一些體面人家的府邸,倒有大半是不願出仕的前朝重臣。從高牆外望去,裡面樓閣樸素,一律的白牆黛瓦,走的是北方大院的風格,只不過江南多雨,檐角改作了高高的飛檐,免得雨水喋喋不休滴落在廊中。這與邊家這樣商戶人家的富麗堂皇倒是有些不同,朱顏看得頗有興致,周意也不好催她進去徐府。
平整的青石路的另一側便是大石塊累疊的江堤,上面遍植垂柳,在夏風中飄飄揚揚,悠然照影。
「霞映武陵桃淡淡,煙荒隋堤柳綿綿……」朱顏出神間,噙著一絲苦笑嘆息。
「朱姑娘果然是一代才女,所吟詩文令人嘆服,只是不知『武陵』、『隋堤』典出何處?」周意很是好奇,自己也算讀了不少書,竟然聽不明白這個姑娘家說的究竟是哪裡的故事。
朱顏回過神,想起自己因為看了袁宣清所贈《信史》,如今又見這一川的垂柳,勾動些許懷古之情,竟然不自覺地將桃花源與隋煬帝之典說了出來,眼底不禁掠過一絲焦急。
但她隨即笑了笑,伸手捋過鬢角的散發,「朱顏頗為喜歡看一些志怪故事,這兩個故事便是從那裡看來。」
「紅霞依然映著武陵溪水之畔的桃花,卻再無人能到達那避世的仙境,荒煙籠罩著蕭索的河堤,如何再見到當年煬帝南巡的風光之景……?」
周意緩緩抬眸,「姑娘言中似乎對朝代興替頗有感慨?」
「曾蒙一位公子贈前朝數十年史書,略有感觸,教周少爺見笑了。」朱顏報以嫣然一笑,回身挽過徐綢珍,「娘,我們是親眷,卻不是貴客,從邊門先行進去吧。」
徐府的下人與徐綢珍自是相熟,見她們走入邊門,先垂首喚了一聲,「綢珍小姐和甥小姐來了,自從姑爺去世,小姐總不回家中,我們老爺和夫人著實想念。」
朱顏打量了那人,見他衣著還算過得去,神情之間雖不是畢恭畢敬,但也沒有刻意刁難的樣子,想必徐綢珍在徐家的人緣還算不錯吧?不過他口中說的「我們老爺和夫人」想必應當是自己那個便宜外公的二子吧……至少看大舅母楊氏的樣子,總不是著實想念的。
那人問候完畢,這才抬起頭來仔仔細細打量徐綢珍和朱顏。
良久才輕聲嘆息,「想當年小姐也是容貌清秀,不想世事催人老啊……不過甥小姐這個模樣倒是極好的,如今雖然年歲大了些,老爺若是出面為您再去算個命,也不愁沒有好人家。」
朱顏又是莞爾一笑,頷首行禮,頭上一對銀蝶翩飛,煞是好看,「多謝關心,朱顏感激不盡。」想到所謂的命數原來也是由家中權勢富貴左右的,朱顏便想尋個地方好好大笑一場,真是活脫脫的一場鬧劇。
不過現在她一身的嚴妝,徐綢珍似乎也希望自己能在今日出出風頭……雖然她沒有直說,但朱顏顯然從她殷切的目光中看出了這一點。想想自己目前依然是人生地不熟的,也只好聽憑徐綢珍的安排了,不過她心裡也定下了主意,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那可是一定不行的。
「外間說話不便,綢珍小姐與甥小姐先進去吧。綢珍小姐是識得路徑的,幾位夫人都在榮萱堂中。」
朱顏正要進去,一轉頭,卻見一輛精緻的小車停在了徐府門外,「娘,這不是邊家的車嗎?」
「邊家的?」徐綢珍抬頭略略瞥了一眼,輕笑,「邊家可是富商,財大氣粗,哪會用這般的小車?這是京城達官貴人們喜歡的樣式,多半是那位袁公子隨行帶來的車駕。」
京城繁華之地,人多路少,為了行車方便,許多人家都喜歡坐這種精巧的小車,如今許多年不見了,徐綢珍見了也不禁生出一點親切。
「這樣啊……」朱顏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低頭思索起來,不是說袁家是叛國之臣嗎?而這徐府的那位將軍……聽周意剛才說的,似乎是指這位將軍若是沒有英年早逝,前朝也不會那麼快就走向滅亡……這樣的話,袁家與徐家該是水火不容的,袁宣清又怎麼會前來赴宴呢?
「真是娘親的傻燕子,就算心裡不服,面上卻也不能把這些不敬顯出來啊。如今袁家有人在這裡,邀他來赴宴可不就是示好,讓當今的皇帝覺得舊臣並無貳心?」徐綢珍見她低頭苦苦思索,壓低了聲解釋。
朱顏恍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