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聽她問得鄭重,抬頭給了個詢問和鼓勵的表情。
周如心猶豫了片刻,兩隻小手緊緊攥在胸前,鼓起勇氣問道:「母親近日身子不適,有時熬到平旦也睡不著……顏姊姊可有法子醫治?」
「是失眠之症?」朱顏托起下巴,細細想著,「夫人近日可有特別耗費心力?」
「是呢……」周如心臉上浮起一抹紅暈,「近日我在議親,母親希望挑個好人家……一直與父親相爭不下,還有哥哥進京遊學的事情……」
朱顏聽著點點頭,「夫人應當是肝血不足,陰虛內熱,主症當有失眠心悸,虛煩不安,或伴有頭目眩暈,咽干口燥,舌紅,脈弦細……如心妹妹,夫人可是已過了七七之年?」
周如心聽一句點一點頭,這些症狀都是她向母親屋裡的丫頭打聽來的,因為症發倉促,一時也沒來得及延醫治療,恰好之前邀請了朱顏前來,便想起先詢問她一番,不想她竟然說得一絲不差,一時崇敬不已,「脈象什麼我不懂得,但是症狀和丫鬟們說的一模一樣呢,顏姊姊好生厲害!」
朱顏含笑不語,《內經》載「女子七七天癸竭」,煩悶失眠不過是更年期的一大症狀,巧的只是周夫人韓氏的症狀剛好都和其他的併發症狀對得上。
「那應該怎麼治呀……」周如心說著又埋下頭去,小聲囁嚅著,「顏姊姊能給母親開個方子嗎?要不就說說方名也成……」
朱顏好奇地看著她,這個小姑娘今天怎麼說話吞吞吐吐的?
周如心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未回答,只當她不願說,抬頭眨眨眼,眼眶一紅,帶著哭腔,「顏姊姊……我知道母親過去對你很沒道理,可是……」
朱顏仍是疑惑地看著她,輕輕搖頭,「令堂並未做過何事。」
「姐姐不在意嗎?」周如心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眨眼,她分明記得之前老夫人與朱顏口頭定下了親事,卻被母親喚人索回了信物,如此草率行事,對一個女孩子真是莫大的侮辱,她真的不在意?
「些許小事,如心不必放在心上。」朱顏也隱約猜到了她怕自己因為韓氏之前的無禮索聘而心存芥蒂,看著她那乖巧的樣子輕輕一笑,「『虛勞虛煩不得眠,酸棗仁湯主之』……方用炒酸棗仁二升,茯苓二兩,知母二兩,川芎二兩,甘草一兩,水八升,先煮酸棗仁至六升水,加入其它藥材,再將水煮至三升,分三次溫服。」
朱顏一行說,侍立在一旁的蕉葉急忙移過紙筆,匆匆記下方子,還不忘呈給朱顏檢視細節可有記差。
「無一記差,蕉葉姑娘的字跡清秀俊逸,想必下過一番苦功。」朱顏抿唇輕笑,心中卻著實好奇,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為何周家連一個小丫鬟都能寫得一手好字?
周如心見朱顏果然開了方子,這才放心,不由讚嘆,「顏姊姊可真是寬宏大量!不過……我聽聞母親將徐家那兩個小姐請了來,顏姊姊可不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了她們!」
朱顏之前在家休養了一月有餘,這些大戶人家想知道原因自然有的是辦法,何況聽聞涉及到京中的世家大族,便更加用了心,所以連周如心這樣嬌養深閨的小姐都知道了前因後果。
朱顏不禁失笑,這小姑娘一會兒希望自己不要對她母親的所作所為耿耿於心,一會兒卻又讓自己不要輕易放過徐家那兩姐妹,真是典型的小姑娘脾性。
「顏姊姊,時候不早了,我們這就過去花廳吧?」
周如心看看左右無事,拉著朱顏一路穿花度柳,在卵石小徑上轉了好幾個彎兒,進入木樨繁盛的花廳之中。
紓早已端坐在座上,仍是那一襲黑衣紅裙,仿佛地獄烈火一般,在一片木樨的綠蔭掩映下尤其顯眼。
周如心作為這院中半個主子,急忙迎上前問好,「紓小姐到得真早,蘅卿姐怎麼不來?」
紓悠然抬頭,精緻的下巴在陽光中泛著瑩潤的光彩,長睫微顫,美目含笑,「蘅妹妹近日身體不適,在家中休息。」說著,她轉眸瞥了瞥朱顏,報以溫和一笑,「朱姑娘改日若得了空,還希望能為蘅妹妹來診一診脈。」
「自是樂意效勞。」朱顏已然明白紓的用意,只因徐蘅卿是未婚先孕,如今月數對不上,少不得還要自己去診一次脈,謊報些許月數,才能掩人耳目。
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