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天算(下三)
「啪。」沒等劉基的話音落下,宋克猛地一拍桌案,長身而起,「姓劉的,你也忒地無恥,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說客,剛才你跟我和章兄怎麼說,現在如何又換了另外一番說辭,。」
「仲溫稍安勿躁,正所謂忠言逆耳,劉某這樣做,也是為了大總管的將來,至於剛才對你等所說的話,自然也會跟朱總管提起,只是換一下先後次序而已。」劉伯溫卻絲毫不著慌,微微一笑,淡然回應。
「你,你這逞口舌之利的小人。」宋克怒不遏,繼續拍案大罵,忒無恥了,見過無恥的,麼見過這麼無恥的,先在人家的驛館裡煽動客人離開,然後又當著主人的面笑人家錢財來路不正,這哪裡是在進逆耳忠言,分明是吃定了朱重九不會把他怎麼樣,故意賣直求名。
正欲再罵上幾句,將劉基醜陋面目揭開,坐在旁邊的學局主事祿鯤,卻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仲溫不必著急,大總管又豈是幾句虛言就能說動之人,且坐,聽大總管給你講賺錢的道理。」
「仲溫且坐。」揚州知府羅本,也笑了笑,借著起身替大夥續水的機會,笑著安撫宋克,「這新茶是以咱家主公親傳之法炒制,雖然沒有龍團鳳團那般名氣大,但喝起來,卻別有一番滋味。」
非是他們兩個胳膊肘向外拐,而是實在不看好劉基的話題切入點,如果是在什麼「經史子集」方面,也許還能讓自家主公覺得為難片刻,拿如何賺錢來說事兒,簡直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凡是跟自家主公接觸時間稍長的人,誰不知道朱佛子最大的本事就是點石成金,所謂制器之術,恐怕還要遠遠排在賺錢後面。
果然,待大夥都安靜了下之後,朱重九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然後笑著說道,「伯溫所慮,是覺得朱某之策,可施於一地,不可施於一國,這話其實不無道理,畢竟別處不像淮揚,守著條貫通南北的運河,別處的民間,恐怕也找不出淮揚這麼多靈巧的匠人。」
「還找不出像淮揚三地這麼多見錢眼開商販,追逐銅臭的斯文敗類。」劉基也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冷笑著補充。
「至於朱某復興揚州之資,在伯溫看來,無非取自三處,第一,從張明鑑手中截獲,第二,抄沒三地的鹽商以及不肯向朱某低頭的豪富之家,第三,則是靠高價出售火炮,從其他群雄手裡賺來。」朱重九不理劉基的挑釁,又輕輕抿了口茶,繼續慢慢說道。
「正是。」劉伯溫毫不猶豫地點頭,「其實第一,第二,都來是來自揚州豪富之家,只不過張明鑑白忙活了一場,到最後卻替大總管做了嫁衣。」
「這話也有道理。」朱重九今天脾氣出奇的好,絲毫不以劉基的話語為忤,「張明鑑從揚州劫掠所得,的確絕大部分都落到了朱某之手,那些抄沒而來的錢財,也的確都充入了揚州官庫,並且這兩筆錢財,都只能用一次,用完便不可再得,短時間內,朱某周圍,恐怕沒人肯做第二個張明鑑,淮揚各地,有膽子公開跟朱某對著幹的,恐怕也都逃的逃,死的死,沒剩下幾個了,抄沒不來更多的錢財。」
「不過。」輕輕擺了擺手,朱重九打斷了劉基的說話欲望,繼續笑著補充,「不過,朱某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你,這兩筆錢財,如今都已經用在了揚州百姓身上,朱某自己沒拿一文,我淮揚大總管治下各級官府,也沒拿一文,並且為了讓揚州重現生機,大總管府至少又多貼進了一倍的錢財進去,這幾點,不知道伯溫可否相信。」
「這」劉基臉上,明顯出現了震驚神色,殺別人的富,濟自己的貧,歷史上大部分起義者,基本上走的都是這種路數,包括彭瑩玉、劉福通等人,打破了朝廷的州府之後,也是將官庫和富豪們的錢財劫掠一空,然後將其中大頭留給自己,只把很少一部分拿出來收買民心。
但朱重九,卻不像是在撒謊,從揚州城的恢復速度和眼下繁榮程度上推算,他也沒有撒謊的可能,畢竟六十多萬張嘴巴在那擺著,無論開粥棚布施也好,以工代賑也罷,大把的糧食必須得拿出來,而淮揚地區的米價,到了現在,還是江南的三倍左右,從張明鑑和富豪們手裡收繳出來的那點兒浮財,能保證不餓死人就不錯了,絕對不會讓揚州城從上到下,都如此生機勃勃。
他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