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風鐮進入酒棧,南離子接連喘息幾口,猛的大聲朝內喊道:「君上,你難道忍見象國社稷亡於狄人之手嗎?」聲音震動酒棧大廳、在內里房舍縈繞,只驚起點滴灰塵,再無其他回應,倒是酒棧旁的平房中有平民透過窗戶的縫隙偷偷的往這邊瞧。
商龍君不作任何回應,這些圍觀之普通國人無甚知識恐怕連象國社稷是什麼意思都不明白。
「唉!」南離子頹然一手凌空揮擊在雪地里,帶起點滴雪花,欲強自衝進去與商龍君當面卻又按下。
他此來是帶著整個象國之期望來求人的。
此前象國君臣早已經惡了商龍君,甚至將這位象國守護神神位崩塌後逼離。
這種情形求人,如何能使強硬態度?而且商龍君就是避著不願見他啊,剛才酒棧外的一切又不是聽不到,他強自衝進去又能如何呢?實在無有辦法,南離子只得先朝酒棧方向三拜,然後就在雪地跪坐而下
商龍君一行人慾繼續南下汲地,總要收拾東西從這裡出來,他守在門口自能等到。
只要能夠等到,以商龍君避開當面交談的情形,和對象國之感情,當面能夠說上兩句或還有轉機?
哪怕希望十分微弱,卻是唯一的希望了。
「君上,南離子大人賴在酒棧外不走了。」
酒棧內,隨行武士對商龍君道。
風鐮看了看商龍君,雖面上看不出什麼,但曾共事多年,他卻知商龍君心中遠未面上的平靜,必然是在左右搖擺之中,過去的象國在商龍君心頭烙印比重太大了。
不看象國君臣如何卑劣對他,他也為象國逼離,可如今象國生死存亡之秋,新君先行罪己自責南離子又跑來耍無賴,一個不好或還真能引動商龍君心中對象國之感情,繼而將他迎回去為象國陪葬。
是的,商龍君回去也是陪葬,也改變不了什麼,或許有了這位守護神,象國可以擋得住狄人,但南面他效命的主君蛇余公子,已得地主全心投效,甚至冬主都已降服,只等各地內部完成整合,蔡國殘勢遲早也歸於蛇余國,到那時昔日蔡隨兩國之領地人口皆為蛇余國所有,象國面對的就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超級大國,實力比之昔日伐象之諸侯聯軍還強大的多,就是昔日之大象也是頂不住,何況如今之小小象國。
如果這個象國,是昔日象天子治下的大象也就罷了,包括他風鐮在內與商龍君一同為之殉葬,他也是甘願,可正如他之前所言,象國非昔日之大象,象國之新君也非是昔日大象天子,為這樣的象國、新君做任何事都是不值得,更何況為之陪葬?
他們已為昔日大象殉過一回,叫象國社稷延續千年,早已經對得住昔日象天子。
其實這些,不僅他風鐮知道,商龍君心底應該也是萬分明白的,只是過不了心中那道坎罷了。
略整思緒,風鐮對商龍君笑道:「君上對這位南離子大人如何看?」
商龍君道:「這位南離子於象國與昔日我等之於大象何其相似。」
「其實以他之能天下哪裡都可去得,無論在任何一國都可為國君座上賓客,處境必然比一個行將傾覆的象國好的多,可是卻心甘情願為國奔走,哪怕國危若累卵都是忠心不改。」
風鐮心道果然,點頭道:「昔日我們身為天子之臣,已為了大象死而後已,如今卻該是輪到南離子了。」
商龍君有些意外的看了風鐮一眼,風鐮這話是在反覆強調,他們已經為大象盡了義務,如今的象國不是他們的責任,責任在於象國之君臣,意思實是在勸他不要再摻和象國那攤渾水了。
「風鐮,這些年你變了許多啊。」
風鐮笑了笑:「人生於天地之間,時刻都在改變環境,同樣也為環境改變,天下自大象破滅至今已近千年,凡人近十輩之生命的時間,經歷了太多的事,風鐮又如何能夠不變呢?」
商龍君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確實有意離開象國,徹底擺脫過去開始新生,去開闢全新的道路,但是。」他摸著胸口:「這片土地在羈絆著我,或許即便離開了,這份羈絆依舊會存在。」
風鐮稍稍一思,道:「羈絆君上的是這片土地的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