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定錘看到的都是這樣一番光景,蕭條、破敗、灰暗是這一片的主體色調,那個他曾經賣包子的公園已經徹底荒廢,成為了一片城市裡的草原,雜草已然沒過了膝蓋,那尊被毀掉一次但又重建的掉線現在掉了一條胳膊卻再也沒有人去修復他,苗圃里的鬱金香也只剩下了一個鏽跡斑斑的牌子。
定錘的記憶在這一刻就這麼定格了,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什麼地方能夠讓他一想到就春光明媚,恐怕就只有這麼個小小的公園了。
這裡承載了他太多太多的記憶,撲蝴蝶的傻火腿腸、呆呆的看著包子流口水的包子、一身白衣的白菲和沒有生意時躺在躺椅上的溫婉陽光。
定錘是個粗人,他沒那麼多傷春懷秋,但當看到這裡變成這副樣子時,他卻難以抑制的感覺到了心裡悶悶的,就像暴雨來臨前的滯悶。
這裡大概再也看不到白菲了,也看不到那輛流動包子車和車前絡繹不絕買包子的人了。
這失去的兩年,突然的轉變,讓定錘有些迷迷瞪瞪的,甚至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孫包子還是孫市長,當然……
「可能都不重要吧。」定錘把手插進兜里,轉身離開。
而離開之後他去了很多地方,學院、富人區、步行街、假貨路和酒吧小巷,大部分的地方都呈現出了一種疲態,僅僅兩年卻恍如隔世。
在走到一家小飯店時,他突然停住了腳步,仰頭看了看這家扔在開業的小館子,然後難以自制的走了進去。飯店裡沒有人,前台上的服務員兼老闆正打著瞌睡。桌子上布滿了灰,地板上也到處是油膩膩的痕跡,顯得破敗且骯髒。
這裡是定錘第一次請白菲吃飯的地方,那時他剛剛進超級戰士學院,拿了第一個月工資。就在街上隨便選了一家小店請了白菲這個介紹人吃了一頓好的。
當時他們坐在靠窗戶的那張座位,推開窗子就能聞到後頭那戶人家陽台上香香的茉莉花味,點了三個菜,要了一瓶酒,定錘講了很多笑話,白菲笑的很開心。
「老闆。點菜。」定錘敲了敲櫃檯,把老闆叫醒,然後徑直的坐在那個桌子前面,用桌上發黃的衛生紙輕輕的擦乾淨了桌子。
那老闆抹了一把口水,看了看表:「收工了,你回去吧。」
「這麼早?」定錘彈了一根煙給老闆:「以前不都是到半夜的麼?」
老闆接過煙點著吸了一口。長長的吐了口煙,環顧自己的小店:「幹了二十年,今天是最早的一天了。」
定錘呵呵一笑:「怎麼呢?」
「帝都不行咯,第七區不行咯。明天一早,帶上老婆孩子換地方了。」老闆說著說著,一拍大腿:「行叻,有開張的客就有關張的客。您就算我最後一個客了,要點什麼?今天不要錢!」
定錘哈哈一笑:「那我可不客氣了。」
「隨便點!」
他倒也沒貪心,只是點了第一次的那三道菜和那一瓶酒。老闆一句話沒說,進廚房呼呼的開火呼呼的折騰了起來。
不多一會兒,酒菜齊備,老闆坐在定錘旁邊的一張凳子上抽著煙,油乎乎的手在褲子上蹭了蹭,帶著無奈的笑容:「兩年前還是好好的,就是去年開春開始,一天比一天差。原來一天掙個兩百,夠我一家的花銷,現在一天掙個兩百,就夠買包煙。」
說著,老闆遞給定錘一根煙:「將就抽。不是什麼好煙。」
定錘毫不介意的點上煙:「準備去哪?」
「能去哪?本來打算去北方,可媳婦說那邊太冷,所以就去西南唄,全國就剩下那兩個好點的地方,聽說那邊只要肯干就餓不死,我打算也去開個館子,我這可是老字號,有名的很。」老闆言語間帶著驕傲也帶著失落:「真不知道上頭是怎麼想的,好好一個國家給弄成這樣,天天有人上街鬧,我看那幫傢伙就是外國給錢故意折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今天臨時政府上來明天總統復辟的,咱們這種老百姓還過個屁日子。這國家,早完蛋早好,省得看著累。」
「怎麼會這樣?」
「誰知道呢。」老闆長長的嘆了口氣:「我捨不得這館子,捨不得那好年景,不是沒辦法,誰樂意背井離鄉啊。」
定錘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