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分都集中在那條巨大的龍身上,岩壁變得乾燥。池梨和默涼很輕易便能跳上去。兩人在躍起的同時砍向了水蛇。落到地上時,它的身子被劈開了一道裂紋,而鬼嘆划過的地方令它一分為二。但它很快便癒合了,斷掉的蛇頭也在瞬間接了回去。
水是柔的,劍是剛的,像這樣直接的剛柔相擊並沒有好處。而且池梨也能感到,刀在接觸它時有一種吸力,將劍往體內拽動了。她不得不使出更大的力氣,導致落腳點距離懸崖太近,腳下有碎石滑落下去。但她面色平靜,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來。
「幹什麼?一副來打架的樣子。」佘氿嬉笑著,「我可沒想和你們動手,也沒打算再難為你們誰或者要誰的命。要尋仇也得找清仇家。」
「這就急著拋開關係了嗎?」
池梨沒和他廢話,揮著劍便招呼上去。佘氿的反應太快,仿佛知道她每一步動作,總是相當靈巧地躲開她的攻擊。他當真沒還手,只是不斷地躲閃,卻遊刃有餘,令人討厭。
「不然呢?你爹是被遠歸和鶯月君合謀陷害,關我什麼事?再往深地追究——那可是為了得到霜月君的封魔刃才發生的事,你們找他算賬去。」
「誰聽你油嘴滑舌?」池梨反手又是一劍,手法快到將石頭也砍出了一道深深的豁口,「你怎麼不追究鍛造封魔刃的人?我倒也不是為了某人開脫,但換個說法——」
她又是一劍,這次的劍法又換了路數。只需一劍,一片枯藤便被斬得粉碎。這種手法能將劍氣分散,威力卻不小几分。就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池梨已經至少換了七種劍法十八式路數,每劍都是不同的門類不同的派別,具有不同的優勢與劣勢。可佘氿既沒有中招,也沒有拆招破招,給予人一種他幾乎沒有破綻,卻也不去襲擊破綻的無力感。
正因沒有表現,才無從攻起。
池梨依稀感到,佘氿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鄔遠歸是死是活再與他無關,而那散布中的蠱毒若成功了,他便能得到一支為他所用的「軍隊」,而不是某種江湖勢力。是啊,小小的歿影閣已經具備可怕得驚人的影響力,誰還真的需要區區人類呢。倘若失敗他全身而退便是,毫無損失。這盤棋怎麼看都是他收益最大。至於和鄔遠歸的感情,那更是一絲一毫都不曾存在過的。不如說,這二三十年來浪費的時間和精力,反倒是他玩弄人心的樂趣所在。
妖怪的趣味總是那樣一致的噁心。
佘氿靈活地在站台上繞了一圈,躲閃時突然抓過鄔遠歸來擋過一劍。他是算過的,這距離是傷不到他,而且會短暫混亂池梨的判斷。鄔遠歸的手裡有一把新的劍,不知是佘氿給他備的還是就放在這處結界裡。池梨的劍比他要鈍得多。他正和默涼周旋,突然有另一人的劍指向他,的確讓人心裡一驚。但更要緊的是那把劍。在鄔遠歸看到池梨的劍時,他心裡不禁暗自嘆息。
她究竟是如何用這殘破的劍戰鬥到現在的?
「你不是怕了吧?」
佘氿在鄔遠歸的耳邊嘲諷著,斜過黑溜溜的眼睛。
「沒有。」
「那就好。」他鬆開手,「你知道該怎麼做。」
佘氿突然向後倒下,身子從崖邊墜落。上方的三個人都注意著他,看到他在落地的前一刻迅速潰散。既不同於固體墜落的破碎,也不同於液體的迸濺,而像一團氣似的。無數黑色的長影向四面八方擴散,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它們都竄到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了無蹤跡。
幾道黑影從山海他們所在的位置逃逸了。它們一晃而過,倒也沒有造成任何影響。結界本是看不見的,但那片天空都散發著柔紫色的光。黛鸞試圖令它更加「堅固」。黑影們撞擊在結界上,被吞沒了,也不知是不是跑出去了。
「結果還是給他逃走了。」慕琬罵著。
默涼將視線收回來,靜靜地凝視著面前的鄔遠歸。池梨與他站在一起。
「他拋下你了,你孤立無援。」默涼說,「如何讓蠱毒停下?」
「不會的,它們不受我的控制。唯一能指揮它們的人已經走了。」
「你就這麼心甘情願地給他賣命?」
「這條命是我自己給出去的。不是給他,也不是給你們。」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二百零三回: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