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劍抵咽喉(中)
泰華入夜,少了白天練劍弟子的喝聲,山中只剩風嘯。
秦川墨色的蒼穹下,生靈們多半已是進入了夢鄉。那些夢不一定甜美,但必能暫時忘卻塵世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張永安的屋子裡卻還留著燭光,他沒有睡,反而穿戴整齊正在打點著行裝,心中真是五味雜成。
桌上有一封信,是寫給陸去水和葉芙林二人的。張永安將能說的事情都寫了下來,他明白這樣的做法很幼稚,但仍是希望這能稍稍緩解自己心中的內疚,讓陸去水不要那麼恨自己。
他曾經想過,師父給自己寫信的時候到底是什麼心情,現在有些明白了。
當初之所以離開杭州,離開張家,正是因為不願意連累任何人,更不希望有誰因此丟了性命。可偏偏事與願違,出走不過三年,手上竟已是染上了四位良人的鮮血。哪怕事與願違,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現在也有些明白了。
少年依然穿著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鞋。腰間黑色的鎢金環中沒有黑色的刀。行頭沒變,心境已經變了。少年打算先找回自己的刀,關於之後的路該怎麼走,他也沒有了譜。
「若是要殺我想殺得人,一路上都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到底還要不要走下去?」這仍舊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為什麼會有如此多的煩惱纏著自己?他已經心亂如麻。
於是他做出了和三年前一樣的決定。背起行囊,推開房門,一頭扎進了夜幕之中。他要遠走高飛。
「若是要走,卻連個招呼也不打。張兄弟是不是也太瞧不起我了。」張永安沒走出兩步,身後的暗影中忽然躥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住了他的腳步。回頭看去,只見路去水靠著一堵殘垣,正在喝酒。明月下那堵殘垣青光閃閃,便是張永安曾經住過的客房,也是陸去水失去幼梅的地方。
張永安站在原地,一時不知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路去水繼續道:「師尊早就料到你會走,我每天半夜守在這喝悶酒想要逮你,嘿嘿,這些日子也算沒有白寂寞。」
「我......不想再連累你們。」
「於是你便要走嗎?看來你真是個獨行俠呀。」陸去水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對著空氣說話,並不看著張永安,而只看著眼前的土酒罐子底。
張永安沒有回答,默不作聲。他承認,凡事都喜歡自己一個人抗著,這樣來的比較輕鬆。
「獨行俠,讓我告訴你,江湖不是這麼闖的。遇到個事就要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逃避,那你永遠只能做個懦夫。」
「若是這樣,那我寧願做一個懦夫。」
懦夫二字剛說出口,黑暗中便是突然劍光驟起。金屬的摩擦聲竟是還要慢上半拍。張永安感到咽喉一涼,竟是抵著一柄劍,握劍的人道:「如今,你已經沒有做懦夫的資格了!」他雙眼冒火,更有醉意助燃。
細小的血珠順著脖子滾落在雪地上,張永安沒有退半步。死在陸去水的劍下或許對他來說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他道:「只要陸大哥能夠解恨,我願意死在這裡。」他竟也閉起眼睛等著。
可以感覺到喉嚨上的劍握得並不穩當,而是在上下微動起伏著。此時的陸去水心中是在掙扎,在矛盾。只要再刺進去半寸便能輕而易舉殺了這少年。但他終究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知道自己正真恨的是誰。
陸去水將劍入鞘,幽幽道:「我並不恨你,更不想殺你。我只是有些醉了。」他再一次拎起酒罐,卻發現酒已經喝完了。「我恨自己太輕敵,太幼稚。」
「所以我要離開,只怕還會有人要來。」
「你不能走。」
「你不殺我,也不讓我走?」
「對。你的命是幼梅和幾位師兄換回來的,我不會讓你出去白白送死。」陸去水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
「你的打算是什麼?」
「我剛才便和你說了,江湖不是你這麼闖的。有人要是打你一拳,你不還手,他就會接著提上來一腳。你隨我來!」
張永安雖然心中一百個不情願,但還是跟了上去。他明白從此開始自己的命就不單是自己一個人所有了。
******
陸去水領著少年來到蒼穹閣,葉芙林和昕陽真人正在等
第九章 劍抵咽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