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徹整座長安城的佛號將琥的哀鳴聲完全壓了下去,流竄在四處的雪團在佛光的照射下融化,偽裝在雪之下的琥也化作了飛灰。
這一場本該造成大規模傷亡的災難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於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聞是章句,乃至一念生淨信者,須菩提!如來悉知悉見,是諸眾生得如是無量。」
大慈恩寺,所有的僧侶與眾香客一同頌起佛經,迦葉尊者坐於佛祖金身之下,隨著他的吟唱,卷卷佛經當中的經文化作金色的字符,交織成連綿的懸幡,為所有的誦經者覆上一層佛光,隨後飄搖而去。
西明寺,弘福寺,興善寺,臥龍寺,凡是懸幡過處,皆有佛經頌唱,一時間,雪中的長安仿佛身處於西方靈山之上,格外莊嚴肅穆。
空釋禪師睜開雙眼,停下了手中轉動佛珠的動作,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抬起頭望向外面的天空,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
迦葉尊者閉目誦經,宛若佛陀臨世,金色的佛光在他身上閃耀著奪目的光彩,空釋禪師聽到了師父對自己的囑託。
「去吧,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去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
空釋禪師從蒲團上站起,深深地拜倒在迦葉尊者面前,然後再次起身,走進了外界的風雪當中。
大雁塔之頂,在牆繪的世界中未分勝負的袁天罡和李淳風二人結束了比試,不曾想須臾一夢只見,外面的長安城已然大變樣。
劫難已然降臨,但長安城顯然被保護得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好。
不僅僅是伏夏的這三百年,自古以來,在這片土地上,有人為尋求光明而追逐太陽,有人為救死扶傷而嘗遍百草;有人將洪水泄之海洋,有人將青天補上;有人捨身求法,有人為民請命
只要人類還行走在這片土地上,人族的脊樑就還在。即便是帝王將相編撰的歷史,也無法掩蓋他們的光芒。
「師兄,你看到了嗎,這便是我們人族,他們那麼脆弱,卻又那麼堅強,為難來臨的時候,總會有人站出來,將萬家燈火護在身後。」
看著佛光繚繞的長安城,李淳風的心情顯得有些激動。
「記得我們剛剛學有所成下山歷練的時候,也是那般懷揣著行俠四方,仗劍江湖的夢想吧,怎麼後來隨著修為日益增長,人間的種種不平事,卻再也入不了我們的眼裡了呢。」
回想起年少的歲月,袁天罡胸膛中那顆早已沉寂許久的心,也再次迸發出強烈的衝動。
「師兄,也許我們都錯了,擺脫了凡人的軀殼後,我們的心依舊在老去,時光對於我們的磨損依舊在持續,所以無論我們如何尋找,也找不到仙路的方向。師兄,你看到大明宮中發生的一切了嗎?」
站在塔頂遠眺,巍峨的大明宮依舊化作一片廢墟,廢墟之上,三人以自己的身軀,扛下了本該波及整座長安城的災難。
「那位少年,便是我們所杜撰出來的應劫之劍,在這幾個月里,我越看他,越覺得他像以前的我們,一樣的意氣風發,一樣的俠骨柔腸,一樣的劍膽琴心」
「咳咳,師弟,這些話,我們私下自己知道就好了。」
如果不是袁天罡及時打斷,李淳風的自誇之語,還能再說上半個時辰。
「師兄,他就是我們當初所期望的自己啊,不被歲月所侵蝕,永遠懷有一顆赤子之心。」
而此時,偽裝在大雪當中的琥依舊在大片大片地消失,這些自遠古甦醒的微小生物也是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再度遮天蔽日地增援而來,曾經的他們到底有多少族群,沒人知道。
大明宮,皇帝的眉心中鮮血止不住地流淌,將他原本端正的臉龐染得破敗不堪,在天之核當中的氣運帶走了他的一部分壽元之後。這一柄斷匕,又帶走了他的一部分生命。
一天之內,生龍活虎的一位帝王年華老去,白髮爬上了他的頭頂,皺紋也在他的臉上浮現。
尤其是在失去了那些灰色的光霧後,皇帝生命的流逝更為明顯了,而他,也近乎喪失了全部的理智。
「亂臣賊子,往我伏夏曆來尊佛重道,今日爾等卻背刺與我,實在膽大包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 齊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