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交流讓梁海生更清楚魯善工的水平,十分欣賞眼前這個年輕人,低調好學,謙虛有禮,前途不可限量。
身為掌管故宮四十年的大總管,見過太多人才,其他領域不用說,反而是工匠和修復師,更加需要過人定力和對文物發自內心的熱愛。
別看故宮是國內最頂級博物館,好像人才濟濟,可他心裡清楚,更多高手還是藏在民間。
這也是舉行交流會的主要原因,光靠故宮現有技術和人才根本滿足不了所有國寶的修復工作,每次看著庫房裡堆積如山的寶貝,上面落滿灰塵,可是因為某種缺陷不能讓更多人欣賞它們的藝術之美,這是梁海生最心痛的時刻。
一家五代,百年傳承,雖然不是工藝手藝,可對於梁家來說,這種責任感更厚重深沉。
親自送魯善工出大門,拍了拍對方肩膀,笑道:「等下次發皇榜,我親手寫邀請帖給善工堂,到時候一定要來!」
魯善工重重點點頭,看著梁海生欣慰的表情,老人轉身離開,夕陽下略顯蒼老的背影,慢慢走近紫禁城,心中無限感慨。
誰都不容易啊!
回到家,搞定天字罐和何朝宗,暫時沒有任務,下一步就是提升利坯水平,爭取儘快打造出玲瓏胎。
按照他的目標,薄胎最少零點六以內才能叫玲瓏,先用唐明送來的素胎練手,等水平達到,最後再用德化陳腐瓷土,親手打造玲瓏素胎。
秘色釉基本破解成功,等素胎完成上釉,玲瓏塔加上秘色釉,想想就激動!
魯善工鬥志滿滿,把這個目標當成畢業作品,全面考核幾個月來所有積累和磨練,如果成功,那瓷器修復算是達到一個巔峰。
接下來一星期足不出戶,全身心投入練習利坯和半刀泥,日子仿佛回到以前,平靜自然,魯善工很享受這種感覺,每天過的充實,每次完成目標,小小進步都令人激動。
「零點八!」
魯善工仿佛進入一種玄妙境界,心如古井,明鏡入台,手指間任何細微變化都第一時間反映在腦海,身體瞬間能做出本能反應,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含煙火之氣。
「零點七!」
修坯刀猛的往下一壓,不用測量,憑手感就知道已經更近一步。不僅如此,就連刀面接觸微小顆粒的碰撞感,每次都能清晰可見,魯善工如最精密儀器一樣,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全神貫注,手腕帶動手指,沿著弧線,飛快一划。
「零點六!」
腳下速度越來越快,素胎加快旋轉,外人已經基本看不見運行軌跡。可在魯善工眼裡,所有細節越來越慢,好像播放慢鏡頭,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一雙火眼金睛。
就在速度達到最快的時候,右手如同蜻蜓點水,刀飛快的從一個奇妙角度切入,瞬間揚起一陣塵土,電光火石之間,仿佛清晨幽谷盪起薄霧,縹緲虛幻,如海市蜃樓,很快消失不見。
「成了!」
魯善工突然福如心至,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慢慢鬆開腳,讓旋轉逐漸慢下來,最後停下。
拿起素胎,舉高對著陽光,薄如蟬翼,絲絲熒光透過胎壁,在折射下,熠熠生輝,溫潤如玉。
魯善工閉上眼睛,回憶剛才那種奇妙感覺,多天練習終於量變引發質變,刀法提升一個新層次。
按照唐明的說法,零點六是一個分水嶺,是區別高手和頂尖的巨大鴻溝,就好像國內冠軍和世界冠軍,只差零點零幾秒。
放下素胎,魯善工沒有過多喜悅,這只是完成第一步,接下來才是關鍵,雕花開窗,玲瓏初現。
站起身,休息片刻,來到書房,拿起書,開始思考雕刻的具體圖案。
「綠樹濃陰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碧波新漲小池塘,雙雙蹴水忙。萍散漫,絮飄揚,輕盈體態狂。」
魯善工想打造一套玲瓏茶具,一壺四杯,清雅俊秀,秘色釉最適合,繼續從古詩中尋找創作靈感。
「秋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左思右想,暫時沒有頭緒,腦中閃過很多念頭,可都覺得不太合適。沒辦法,時間已經到傍晚,先去吃飯,回來慢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