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殿裡還是有些愁雲慘霧的,這會子叫毛團兒的幾句話給說得,婉兮倒是微微浮起了笑意來。
瞧見主子終於笑了,幾個女子便都歡喜得不知怎麼才好。
便是玉蕤,就是再憂心阿瑪,這會子便也覺得顧不上阿瑪了,只要主子安好,便什麼都好。
婉兮知道他們幾個都是什麼神情,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去看他們,只伸手去撥弄籠子裡的二又。
「不用它飛多遠。它只要能從咱們這宮牆,飛進養心殿去就夠了。就一道夾道,那麼六七尺的距離,它要是當真飛不過去,那我也不把它當成鳥兒了。回頭脖子上拴根繩兒,當鴨子養吧。洽」
見主子笑了,毛團兒便也跟著笑了。
「奴才忖著,它好歹還能比鴨子輕盈些。夾道那麼大的距離,它摔也能摔過去。要實在不行,奴才爬牆頭上去,弄個彈弓子把它給射過去,也必定能成的。鈐」
婉兮聽著有趣,又笑了笑。
毛團兒還是小心收了笑:「可是叫它過去做什麼呢?它不會說話,也不會捎信兒。我師父都抓不住它,皇上也拿它沒什麼轍。」
毛團兒曾經訓練過它喊「萬歲」,指望著皇上來的時候,還能逗皇上一樂不是。可是它學會了,皇上喜滋滋過來等著聽,它卻喊了個「萬子」出來。皇上氣得直樂,問它是不是學會了斗麻雀紙牌。
那會子主子只得臉紅跟皇上認了,原是過年的時候才關起宮門來,宮裡人一起斗「葉子戲」。主子自己攥一手葉子紙牌,不知道該出哪張的時候,或者想抓一張想要的好葉子的時候,就叫二又來叼。
黃雀兒叼牌,甚至是算命,都是京城旗人的傳統玩兒法,主子這麼玩兒也是自然的。誰想到這笨鳥兒該學的學不會,卻學會那個了。每次叼著了,就歡歡喜喜給主子報一聲兒「萬貫」之類的……
主子那天紅著臉跟皇上掰扯,「麻雀、麻雀,這葉子牌既然叫『麻雀』,那自然跟鳥雀有緣。故此二又學會了才正是應該,才不是奴才叫這扁毛的畜生學壞……」
那日皇帝笑得哈哈的,那笨鳥在皇上面前便也不算出了丑去,反倒叫皇上格外賜了幾斗御貢的好穀子去。
毛團兒說這話,婉兮便也想起了那會子說麻雀牌的這一幕,便不由得坐在炕上出了半天的神。
那時候的皇上……她之所以不怕,之所以敢為了自己的鳥兒跟皇上掰扯,就是因為他不像皇上,她心眼兒里也沒把他當成皇上。
皇上在她眼前一貫是那樣的,說到底,便連這鳥兒也是皇上賜下的。
十年了,她覺著自己這十年來在宮裡舉步維艱。可是回頭想想,若沒有皇上,她連這十年都走不過來。這十年裡多少回,她早已經丟了性命去,連這會子病倒的機會都沒有。
她的指尖微微變暖,撥弄著二又的羽毛。
「嗯,我知道。我也沒讓它去送信兒。我就叫它過去拉屎。」
「主子?」毛團兒險些沒嗆著,「……拉屎?」
四卷54、拉屎去就好(5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