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中,看著天子用最狠的口氣,說著最服軟的話,老大人們不由一陣無語。
好吧,他們剛剛的擔心,屬實是多餘。
就算不談天子對于謙一直以來的愛重,單純從朝局的角度出發,天子也不可能真的在這個時候撤換兵部尚書。
整飭軍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牽涉到方方面面的關係,所以,想要真正的推行下去,負責主持之人不僅要有通盤全局的能力,而且要有足夠的威望地位,除此之外,還要有敢於觸動既得利益集團的勇氣和清廉自守的氣節。
這四者缺了任何一個,這件事情都難辦成。
從朝中出現整飭軍屯的風聲起,到如今有完整詳細的章程,並且順利的通過廷議,可以開始施行,雖然背後有天子的推動,但是,于謙的作用絕對是不可抹殺的。
真的要換了他,朝野上下動盪還是其次,最難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找到一個真正能夠接替于謙的人……
說到底,天子畢竟是天子,過往的種種其實早該讓他們明白,如今的這位聖上,理智的嚇人。
從土木之役在朝堂上攝政到如今,他老人家不是沒有發脾氣的時候,但是,不管情況如何危急,情緒如何激動,天子幾乎都不曾真的被情緒左右,而下任何決定,更何況,是這種傳出去會立刻引起朝堂震動的決定。
所以打從根上起,只怕天子就只是想讓于謙服軟,沒打算真的讓他停職,更不要提撤職了。
可誰想到,于謙這個愣頭青,連辯駁的話都不說一句,反而跟天子慪氣,真不知道,這貨到底是咋想的。
能夠讓天子自己給自己找台階,滿朝堂上下,于謙也是獨一份了!
於是,眾人的目光不由看向了于謙,不約而同的給他打著眼色。
天子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于少保,您就別鬧了……
所幸的是,于謙到底也不是不識抬舉的人,聽了天子的話,他沉默片刻,終於抬起頭,臉色有些複雜的開口道。
「謝陛下寬恩,臣必萬死以報!」
話雖是如此說,但是古怪的是,在于謙的臉上既看不到劫後餘生的情形,也看不到事情圓滿解決的如釋重負。
相反的,不知為何,老大人們總覺得,于謙的神色當中,除了感念聖恩之外,還夾雜著些微的擔憂和幾乎微不可查的失望。
不過,這般神色只是一閃而過,旋即,于謙便恢復了平靜,清癯的臉上讓人看不出喜怒。
這讓在場諸人不由面面相覷。
這場罷職風波,大概,應該,差不多,算是過去了?
按理來說,天子都金口玉言說了,讓于謙繼續留任,于謙也沒有推辭,這件事情便算是結束了。
但是,幾乎是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還有什麼事情沒有了結,好像有什麼細節被他們忽略了,可具體是什麼,他們卻也說不出來。
不過,無論如何,對於老大人們來說,能夠儘快結束這場風波,總歸是好事。
事情雖然解決了,但是場面不免有些尷尬。
天子九五之尊,被于謙氣到這個份上,要是還指望他老人家來緩和氣氛,在場的這幫人也就太沒眼色了。
於是,老大人們對視一眼,紛紛上前,道。
「陛下聖明,胸襟寬廣,心懷天下,此誠聖君之象也。」
「請陛下放心,經此一事,於尚書必定更加盡心竭力,為朝廷效命。」
「陛下德澤萬民,臣等敬佩萬分。」
一堆恭維的話奉上,天子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幾分。
見此狀況,老大人們趕緊轉移話題,於是,刑部尚書金濂輕咳一聲,上前道。
「不敢欺瞞陛下,臣實有一事不解,那寧遠侯縱使牽涉軍屯一案,但是到底戰功累累,貴為侯爵,即便朝廷要整飭軍屯,會懲治於他,也不至於有性命之危,緣何他竟在得知于少保暗中查探軍屯一事後,鋌而走險行謀刺之事?」
「方才廷議之上,陛下言錦衣衛有密疏呈上,臣斗膽,不知陛下可否將此密疏及昌平侯所呈上的一應證詞物證人證移交刑部,以
第六百四十九章:金尚書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