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懷著心思的人,自然不止于謙等人。
另一處帳篷當中,朱儀負手而立,在他的面前,一弓一甲被整齊的放著。
外頭是一陣陣的嬉笑之聲,但是,帳內卻一片安靜,朱儀就這麼默默的站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的喧鬧聲漸漸平息,帳外傳來一陣走動的聲音。
隨後,清風走了進來,道。
「公子,阮公公前來,說太上皇召您覲見。」
終於來了!
朱儀的目光從面前的一弓一甲上移開,轉過身看著清風,卻並不急著挪動腳步,而是望了一眼外頭,問道。
「現在什麼時辰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貼身隨從,清風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好奇,聞聽問話,他沒有任何的猶豫,便答道。
「回公子,戌時初刻。」
「戌時……」
朱儀輕輕的重複了一下,聲音忽然變得極淡,即便是站在他面前的清風,也只能勉強聽到。
這位小公爺說的是……
「掩耳盜鈴!」
聲音雖輕,但是,其中帶著的嘲諷之意,卻絲毫不加掩飾。
於是,清風低頭,並不說話。
他當然明白,朱儀說的是什麼意思。
今日在高台上,朱儀的話已經說到了那個份上,在不知真正內情的人眼中,毋庸置疑是在替太上皇站台,惡了天子。
這種情況下,成國公府表了忠心,太上皇就不能也不可能毫無表示。
所以,召見是必然的,而且,不會遲過今日,只有這樣,在朝堂上,這種牢不可破的關係,才能真正奠定。
這就是朱儀一直在帳篷當中等候的原因。
但是,不得不說,太上皇還是缺了幾分膽氣。
畢竟,有了朱儀的那番話,之後成國公府在朝堂上的發聲和表態,很多時候,就代表著太上皇了。
要麼,太上皇不見朱儀,撇清關係,要麼,就召見朱儀,向朝堂表明,成國公府,就是南宮的人!
而事實上,今天太上皇在高台上的所作所為,已經清楚顯示出,他要將成國公府收到手下的態度了。
可這種情況下,太上皇還將召見的時辰拖到了現在,說明他不想太大張旗鼓。
說白了,他一邊想要讓大臣們知道,成國公府是他的人,一邊又害怕大臣們藉此彈劾他干預朝政,才拖到了現在。
要知道,這裡是南苑,又不是皇宮大內,人多眼雜的,朱儀只要去見了太上皇,那肯定就是瞞不住的。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召見,說一句掩耳盜鈴,倒是恰如其分。
躬了躬身,清風沒有說話,但是,朱儀卻知道他聽懂了。
如此,便可以動身了。
於是,他笑了笑,道。
「走,去見太上皇!」
…………
行宮當中,朱祁鈺靠在榻上,手裡拿著一本資治通鑑,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
底下站著的人蟒衣華服,不是別人,正是東廠提督舒良。
「皇爺,就這麼多,說完之後,小公爺就跟著阮公公去見太上皇了。」
擱下手裡的書卷,朱祁鈺饒有興致的望了一眼對面燈火通明的太上皇居處,道。
「他倒是個謹慎的人!」
毫無疑問,朱儀說這番話,就是在向他表態。
雖然說,關于幼軍之設,本就是朱祁鈺給他的授意,但是,有些時候,所謂流言猛於虎。
朱祁鈺自然是知道朱儀的身份的,可外朝的人都不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不少大臣坐不住了。
「外頭還有什麼動靜嗎?」
還是那句話,南苑人多眼雜,這其中眼線最多的,自然是舒公公的東廠。
所以,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是清清楚楚的。
聞聽天子問話,舒良便緊著道。
「回皇爺,除了小公爺那邊,傍晚于少保邀了俞次輔,昌平侯,靖安伯三人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