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清宮,朱祁鈺再度將剛剛廷推上的場景想了一遍,盤算著沒什麼問題,渾身才鬆弛下來。
這一場朝會的意義之大,朝野上下,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心裡,是最清楚的。
單純從官員調動上講,這次一次性任命了三個閣臣,兩個尚書,可堪稱是這些來的最大動作。
他原本的計劃,是讓張敏繼任工部尚書,然後讓俞士悅,江淵和王一寧入閣。
不論是從朝堂穩定的角度,還是從內閣調和內外的作用考慮,內閣的局面,始終是要相互牽制的。
江淵是陳循的學生,王一寧則和高谷親厚,他們兩人入閣之後,勢必會繼續依附於陳循和高谷。
而陳循,高谷兩人,如今看似親密,但是實際上,兩人暗地裡都防著對方,所以最多也就是一個鬆散的聯盟關係。
至於俞士悅,他素來和翰林院不對付,前段時間,因為王振的案子,和江淵鬧得甚不愉快,這些消息,錦衣衛都有記錄。
因此,他入閣之後,大概率會向王翱靠攏。
當然,俞士悅肯定不會完全投向王翱,他雖然在內閣勢弱,但是卻和六部關係匪淺。
俞士悅在擔任大理寺卿之前,曾經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副都御使,輔佐陳鎰掌管都察院,兩人有很深的交情。
除此之外,他和于謙的關係也很不錯。
有這樣的底氣,即便是身在內閣,他也沒有必要完全依附於王翱,大概率也是趨於鬆散的聯合狀態。
如此一來,內閣當中便有兩個鬆散的聯盟,相互牽制,但是因為聯合關係鬆散,又不可能真的發生激烈衝突。
即便王翱和陳循矛盾不淺,他們也要顧慮會不會被另外兩方漁翁之利。
內閣的關係越複雜,越符合朱祁鈺對內閣的期待。
群輔的制度決定了他們和都察院一樣,獨立性很高。
只有相互之間不對付,才能真正對他這個皇帝起到最大的作用。
應該說,陳循的猜測是準確的。
朱祁鈺對內閣的定位,處於六部偏中下的位置。
他見過明後期,內閣橫壓六部,首輔禮絕百僚的場景,這不是一件好事。
這種強勢,發展到極端,就會引起黨爭。
朝廷如今也講究人脈,但是始終沒有生出,像前宋一樣所謂的結黨。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如今的朝廷以六部和都察院為首。
這些部堂官,想要做到侍郎尚書,人脈關係固然需要,但是不是最重要的條件。
六部和都察院都是辦事的衙門,所以要做這些衙門的長官,必須要有實打實的政績。
就拿張敏來說,朝野上下之所以認為他有可能接任尚書,不是因為他討好了什麼朝臣(天子不算),而是因為,他克服重重壓力,將匠戶改制推行了下去。
而且,他在之前,主持營建了許多工部負責的水利,道路,殿宇等工程,政績斐然。
同理,都察院也是一樣,想要做左都御史,沒有在任上揪出過幾個震驚朝野的貪官污吏,或是奏請過朝廷,更改過巡撫之地的陳規陋習,是不夠資格的。
也就是說,但凡是想要成為尚書,要麼在地方上政績斐然,深受愛戴。
要麼,就要在侍郎的位置上,踏踏實實的干出些實打實的成績。
只有帶著這些實打實的政績打底,他們的人脈關係,才能發揮錦上添花的作用,助他們登上尚書位。
但是內閣不一樣!
內閣的作用是調和內外,所以對大臣的要求不是政績,而是聲望。
一個大臣想要入閣,除了簡在帝心之外,最好的辦法,就是有一批為他搖旗吶喊的大臣。
越是這樣「德高望重」,說明他對朝野的影響力越大,在皇帝和外朝發生矛盾的時候,越容易居中調和。
這是職位本身對官員的要求不同,並沒有什麼優劣之分。
但是一旦內閣越過六部,成為朝廷之首,那麼問題就嚴重了。
但凡是入仕的官員,沒有不想往上爬的。
當六部七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