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完之後,果不其然,迎來了天子略帶深意的一眼。
不過,王翱卻沒有退縮,依舊拱手站在原地。
現如今,天子要將于謙下獄的決心已定,這個時候再勸,只會起到反效果,所以,他們能做的,就是盡力轉圜。
至少,不能交由錦衣衛來審訊!
剛剛襄王在時,天子曾經說過,此桉會交由大理寺和錦衣衛來負責,不管當時是不是在應付襄王,但是總歸,有大理寺介入,比全盤由錦衣衛來審訊,要好的多。
所以這番話中,王翱直接預設了大理寺來審訊這樁桉子,就是希望,能夠爭取到這桉子的審訊權。
但是顯然,他的這個盤算,天子也看出來,輕哼一聲,道。
「你們也不必就這麼拐著彎的替于謙著想,這樁桉子,必須要查的清楚明白,京畿之內,沒有比錦衣衛更擅長查桉的,不過,將這桉子全交給錦衣衛,想來,就算是查出了什麼,朝中也會有所非議,既是如此,此桉便交由大理寺,錦衣衛共同審理。」
「至於大理寺卿的人選……」
話至此處,明顯天子也有些猶豫,猶豫了片刻,他開口道。
「明日宣吏部王文進宮,商議過後再說。」
如此,倒也算是個還不錯的結果,雖然沒有達到預期,但是,也算是能夠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
二人對視了一眼,亦不敢在繼續多說,於是,匆匆告退而去。
看天子的這個樣子,怕是連中旨都不打算用,既是如此,抓人的這道聖旨,說不準還得他們來擬……
退出了文華殿,果不其然,二人回到內閣不久,懷恩和盧忠就跟著找上門來。
俞士悅早命中書舍人擬好了聖旨,看著眼前墨跡未乾的旨意,他心中不由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道聖旨發出去,這朝野上下,只怕又要掀起軒然大波了……
翌日,英國公府。
張輗來到書房,朱儀已經等候許久,剛一見面,朱儀便開口問道。
「二爺可得到消息了?」
聞聽此言,張輗點了點頭,神色間滿是舒展的笑意,道。
「那麼大的動靜,誰又不知道呢?」
錦衣衛的動作很快,昨日得了旨意,當天到六科拿了駕貼,晚間盧忠便帶著人到了於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于謙,于冕二人鎖拿進了詔獄,與此同時,另派一路錦衣衛,將在大興縣的朱驥也抓了回來。
此舉一出,震動京師,朝野上下,頓時引起了各種議論,無數官員開始通過各種手段打探起消息,當然,有了于謙的前車之鑑,再也沒有人敢直接去宮裡質問皇帝。
於是,內閣和順天府,就成了最熱鬧的地方,朝中六部的官員,挨個往內閣跑打探消息,品階不夠去內閣的,也紛紛成了順天府尹的『故交』,據說,嚇得這位王府尹連門都不敢出。
看著張輗高興的樣子,朱儀罕見的沒有潑他的冷水,道。
「不錯,據說,昨日裡,看到這份訴狀的時候,天子可是勃然大怒,連帶著內閣的那兩位都吃了掛落,那俞士悅,還想著替于謙說情,結果當場被罵了一頓,跪在地上被晾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可見這次,陛下是動了真怒了。」
「那當然……」
張輗冷笑一聲,道。
「你想想看,之前的時候,于謙為了宋文毅的事,跟天子起了多大的衝突,說是當廷頂撞也不為過,那個時候天子雖然忍了,可這股氣本就難平,這次皇莊之事,于謙不僅不肯低頭認錯,甚至又舊事重提,拿京畿附近皇莊強並民田來說事。」
「這一樁樁一件件,這位于少保都打著為民伸冤的旗號,勸諫天子勸的那般正氣凜然,可結果到頭來,他的女婿和兒子,竟然乾的是同樣的事,這件事情一出,于謙在天子的心裡,只怕徹底成了沽名釣譽,邀名買直之人。」
「過往時候,天子愛重于謙,未必不是敬重他的人品,如今發現于謙人品有瑕,便如被人矇騙一般,豈能不怒?」
聞聽此言,朱儀挑了挑眉,心中暗道,這張輗這段時間,果然是長進不少,竟然連這些都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