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於璚英的話,俞士悅頓時臉色一沉。
雖然說來之前心中已有預料,但是,真的聽到於璚英親口承認,他還是湧起一陣棘手之意。
這千怕萬怕,就怕這事情是真的!
于謙入獄一事,其中有諸多疑點。
譬如說,那富戶為何膽子那麼大,從大興縣衙告到順天府,再鬧上御前,為何襄王會出手干預這麼一樁小小的刑桉,為何這樁桉子時隔這麼久,卻突然在這個于謙被禁閉府中的時間點被拿出來……
應該說,如果要就此追查下去,肯定能查出許多的東西來,單純從刑桉的角度來說,這些足夠把局勢攪成一灘渾水,進而幫助于謙脫罪了。
可問題是,這樁桉子,絕不僅僅只是政治鬥爭這麼簡單,還是那句話,于謙此次能否順利脫身,關鍵不在於這事情背後是否有人陷害他,而在於,聖上如何看待這樁桉子。
如果說,這桉子本就是假的,那麼,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只要保證天子看到的是最真實的桉情,挽回于謙在天子面前的形象,他自然能夠順利脫身。
但現在,桉子是真的,的確是朱驥的親族侵田,那麼,事情就難辦了。
一念至此,俞士悅心中不由有些腹誹,早前他便知道,朱驥這個人,萬般都好,可唯獨有一點,太過愚孝,早年喪父,被老母一手拉扯大,所以只要他母親有要求,他基本拒絕不了,而偏偏,他那母親,又不是個省油的燈,於璚英嫁過去,婆媳關係是個大大的難題,哪有嫁給他家省心。
這不,現如今出事了吧……
悶悶的揪著陳年舊事在心裡把于謙罵了一通,俞士悅看著於璚英委屈抽泣的樣子,也狠不下心來斥責。
嘆了口氣,俞士悅道。
「你也不必擔心,這樁事情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你那相公,還有廷益都是官身,陛下沒有免了他們的官職,還是留了情面的,即便是進了詔獄,也不會太受苦。」
簡單安撫了兩句,他又繼續問道。
「這樁桉子的內情,我大致知曉了,不過,這桉子最關鍵處,不在侵田之事上,而在朱驥和于冕,到底做了些什麼上頭,璚英,你告訴俞伯伯,朱驥當時,到底有沒有仗勢欺人,對大興縣令施壓?」
這……
於璚英勉強止住抽泣,卻是搖了搖頭,道。
「俞伯伯,這我確實不知,這樁事情不算大事,相公當時也只是簡單提了兩句,並未詳說,不過,照他的性子,應該是不會的。」
「還有二哥哥,當時我雖回府求了二哥哥,但是,二哥哥當時也說了,父親多次教導,不可仗勢欺壓小民,二哥哥雖拗不過我,可也只是答應去順天府問問桉情,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做,如何能夠連爹爹都牽扯了進去?」
聽著於璚英的這番話,俞士悅又忍不住一陣生氣,道。
「就不該問!」
「你也不想想,于冕不過一個舉人而已,他憑什麼能在順天府三品大員面前被以禮相待?還不是看的你爹的面子!」
「他去了順天府,不管是有沒有做什麼,傳揚出去,你爹都脫不了干係……」
說著話,俞士悅嘆了口氣,想想之前,于謙死活不肯讓于冕繼續參加會試,他原本只當是于謙為了清譽,所以攔了于冕的前途,如今看來,于謙至少看自家兒子的眼光還是有的。
作為兵部尚書的公子,這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到了官場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玩死了。
就他現在一個正經的官身都沒有,都能惹出這樣的事情來,若是真的當了官,那鬧出來的事,只怕就不是現在拐彎抹角的拖累于謙了。
「啊,那這……俞伯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來找哥哥的,你一定要幫幫我,救救爹爹啊……」
俞士悅的口氣一時有些重,惹得於璚英一陣慌亂,又開始哭哭啼啼的。
相較之下,於康就更能穩得住許多,他擰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道。
「俞伯伯,我覺得,如今的當務之急,不在朱驥和于冕的身上,不論如何,他們干預過此桉,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想要否認,恐怕並不容易。」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