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頭,快來快來。」見面打了聲招呼,成老爹就迫不及待地捧出一個盒子,獻寶似的地打開,「看看這是啥東西?」
葉知秋往盒子裡看去,見其中放著一大兩小三枚金鎖,做工細緻,紋樣精美,周圍鑲著九色的玉石。她不明白老爺子的用意,奇怪地問:「爺爺,這是……」
「給你備的嫁妝。」成老爹滿臉笑容地答道,「我跟元大妹子打聽過了,千工床啦梳妝檯啦子孫桶啦這些大件兒都到京城去置辦,剩下的就是衣服頭面啥的了。
你們姑娘家穿戴的東西,我一個糙老漢眼光不濟,也沒法兒幫你準備。我尋思了一晚上,還是打幾個金鎖吧。
這大個兒的是給你的,倆小的是給重外孫子的,一個男孩兒的,一個女孩兒的。我找杜師傅的徒弟畫的圖,說是這一兩年最時興的樣式,鑲了九樣色兒的玉,吉祥著呢。
我托多祿拿到城裡去,找最好的鑄金師傅打出來的,足足趕了兩天兩夜的工呢。都拿到廟裡請老和尚開過光了,能保你和孩子一輩子沒災沒病,平平安安的。」
葉知秋早就聽虎頭說,老爺子這幾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背著他們忙些什麼,這會兒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將金鎖挨個拿起來看了一遍,十足的赤金,上好的玉石,每一個都沉甸甸的。只怕打造這三個東西,已經用光了他全部的積蓄。
看著他滿是喜悅和殷切的臉龐,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她鼻子一酸,不由紅了眼圈,「爺爺……」
成老爹渾然不覺地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說道:「本來啊,你嬤嬤走的時候留下一對兒銀鐲子,是她娘傳給她的。她一直當寶貝,天天兒拿出來看,就是不捨得戴。
有身子那會兒,她總跟我念叨,要是生個閨女,就把那鐲子留給閨女當嫁妝。她生完海子就走了,我一直拿那鐲子當念想,日子過得再苦都沒忍心賣。
後來海子要成親,聘禮都送過去了。虎頭娘的嬸子不知道打哪兒聽說,海子先前定了一門親事,剛換了婚貼,那姑娘就病死了,一口咬定海子克妻,不肯放虎頭娘出門子,也不肯把聘禮還回來。
為了湊齊那份聘禮,能挪的都挪了,能借的也都借了,還用上了所有的家當,哪能白白扔了?找媒人去說和了幾次,她嬸子倒是肯了,就是非得讓我再添五兩銀子不可。
我沒法子,只好把那鐲子拿到城裡當了死當,換回五兩銀子。
都說老輩傳下來的東西都帶著福氣兒,是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要是我當初沒拿那鐲子換錢,現在就能傳給你了。你嬤嬤喜歡女孩兒,她知道我傳給你也一準兒高興。」
也不知道是思念亡妻,還是惋惜那對兒鐲子,他神色悵然起來,連連嘆氣。
葉知秋拍了拍他的手背,勸解道:「爺爺,你不能那麼想。你要是沒當那鐲子,海叔成不了親,也就沒有虎頭了。我有爺爺和虎頭這樣的親人才是最大的福氣呢,拿一萬個老輩傳下來的鐲子跟我換我都不干。」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會哄人。」成老爹被她幾句話說得又笑了,「忙忙活活的時候你來找我,是不是有啥事兒啊?」
葉知秋原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張口,現在更是難以啟齒,支支吾吾地道:「啊……那個,其實也沒什麼事兒……」
「沒事兒就好。」成老爹似乎沒發現她的異樣,笑呵呵地看著她,「我剛想打發人去叫你,你就來了。正好,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葉知秋微微鬆了口氣,「爺爺你說。」
「那啥……」這次輪到成老爹支吾了,「我就你這麼一個孫女兒,按理說應該看著你上花轎……我的意思啊,就是我不跟你去京城,讓虎頭替我送你出門就行了……」
葉知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憋了好幾天的話,被他自己說出來了,驚訝不已,忍不住打斷他,「爺爺,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成老爹目光游移,遮掩道,「誰也沒跟我說啥,是我自己不想去。你要去京城成親,那麼遠的路,來來回回得不少日子呢。
我老了,跟你們年輕人比不起,折騰不動了。再說你嫁的又不是普通人家,規矩大著呢。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莊稼漢,看見那些貴人連句整話都說不上來,啥啥不懂,去了只有給你丟臉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