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正統十一年九月十七日,歲在甲子。宜,遠行、動土;忌,沐浴。
天空上的秋陽並不甚烈,但杭城內外百姓們的興致卻是頗高,辰時才過去沒多久,武林門附近一帶已是人頭涌動,無數城裡城外的百姓們都已聚集在了這兒,踮著腳,抻著脖頸朝著中間那一片被數百兵丁圍起來的那坐高台和空地望去。
雖然此時行刑台上還沒有死囚被押上來,但人們已經顯得頗為興奮,不斷在那兒指指點點,更有不少人在數說著前些年在此被處決犯人的具體情況,似乎這樣能讓自己顯得更有見識一些。
「聽說今朝還有常家的一名少爺也要吃那一刀呢,這也太叫人感到意外了。」一名閒漢忍不住驚奇地嘆道。
「誰叫他被人當街給捉住了呢?而且當時他還把一個前來捉他的衙門公人也給刺殺而死,這下就算常家面子再大,衙門也還是要公事公辦的,不然就不好跟上面的人交差了。」身邊某個深知內情之人便跟著解釋道。
「常家哎,那可是跺跺腳就能讓杭州城顫上一顫的名門,他們就不想著保自家的伢子?」
「誰說沒保?我有個遠房表兄是在布政使衙門裡當差的,去年那時候常家可沒少往那邊送錢,可結果誰也不敢收,聽說這次是因為連北京那邊都知道這事兒了,所以沒得救嘍。」
「原來如此。要說起來還是他們,要換了是咱們這些,若是敢當街殺人,還把公人給殺了,恐怕都不用吃這一刀,早在衙門大牢就被活活弄死了。」
自從有人把話題扯到常家少爺身上後,這邊就有好一批人開始對此發表著自己的看法,卻把另外那些也要被處決的犯人拋到了一邊。
雖然這些犯人里有好些個窮凶極惡之徒,但顯然這位常少爺離著大家更近,讓大家的興趣更大些,說起他來更是滔滔不絕,感慨不已。
可就在這些人有些感嘆如今杭州官府夠公正時,一個不那麼合拍的說法也出來了:「我聽說的卻不是那麼回事兒。據說常家其實早在事發後不久就把自家少爺給救出了大牢。」..
「這怎麼可能?要真是這樣,今日他怎麼還會被殺頭?」有人立刻很不相信地加以反駁。
「這個嘛,當然是有辦法的。換人罷了,找個替死鬼,替那常家少爺挨這一刀不就結了?」
「你的意思是今天要被殺頭的不是常家少爺本人?」
「當然不是,而且他們還把官府上下都給打點好了,誰都不會說的。」
「竟有這種事?那你是怎麼知道的?」聽了這話後,周圍眾人都很是驚詫,忍不住回頭詢問。可結果,卻壓根沒找到那個散播這一說法之人。
但是,這一陰謀說法卻還是讓不少人信了三四分。因為在大家的認識里早有了個根深蒂固的念頭,那些名門大家的人就是與自己這樣的尋常百姓不同的,所以他們殺了人,也一定會有人為其遮掩脫罪。
同樣的說法,在這些圍觀秋決的人群中慢慢散播著,讓許多人心裡都生出了疑惑,也有些不忿,憑什麼他殺人就能免死,就能找人代他去死?不過他們也只能在口中罵上幾句,真要他們在行刑時挺身站出來加以質疑,卻是不可能的。
但這,已足夠讓混在人群里觀察眾百姓反應的謝景昌感到很是滿意了。
這一回,為了成事,他做了兩手準備。除了之前找到按察使司衙門的許穆外,還安排了人在法場這邊。一旦許穆沒有發動,那麼這邊的人就會當眾把這一驚人的真相給曝出來,從而讓陸縝再難脫罪。
想著一旦事發,陸縝黯然離開的下場,謝景昌的心裡就是一陣激動,嘴角也有絲絲得意的笑容掩蓋不住地顯現出來。
就在這說法不斷散播出去的當口,一陣鑼聲從前方長街傳了過來,先是兩名兵卒打頭扛著迴避和肅靜兩塊靜街牌,然後便是兩輛不算太大的馬車當先行來,在馬車左右和後面,也還跟了數十名手持長矛鋼刀的兵卒護衛。
今日的監斬官終於到了!
隨著官員到來,百姓們的議論聲頓時就小了許多。都不用兵卒拿著棍棒驅趕,他們已自覺地讓出路來,放了馬車進入,直達放了長案椅子,以及相關工具的監刑台前。
馬車停穩之後,才有兩名官員陸續走了下來。一個是如今杭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