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裡,吳淼顯得頗為低調,別說跑來這幾個衙門裡鬧事了,就是自己的府邸也是很少出來的。因為他知道這回自己幾乎已和整個杭州的文官集團站在了對立面,甚至可能被人藉機扣罪名到頭上,所以也很有些心虛。
這就讓他今日的突然到來頗顯怪異了,也讓陸縝忍不住皺起眉頭,心裡犯起了嘀咕:「這個傢伙,又有什麼陰謀要算計我麼?」不過面上卻還是保持了一定的笑容和禮貌,回身施禮:「見過吳公公。下官既然已基本洗脫了罪責,最近自然過得很不錯。倒是吳公公你,怎麼看著氣色不是太好哪?」
吳淼笑容頓時一僵,鼻子裡便是哼的一聲:「陸大人還真是好一張利嘴哪。希望你將來去別處謀生時也能如今日般牙尖嘴利!」
「吳公公這話是何意?」陸縝心下陡然便是一沉,剛才看到黃欽儒那副愁容時生出的不安感就越發的濃重起來。
吳淼卻不作答,而是走上前去,來到了黃欽儒的面前:「黃大人,想必你也收到來自朝廷的文書了吧?怎麼,還捨不得和陸縝說麼?」
陸縝連忙把目光落回到黃欽儒的身上,隨後又是案,那上面正放了一份剛送達的文書,從其規制來看,確是來自北京。
心急之下,陸縝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了,上前兩步便欲取了細看。而這時,黃欽儒終於開了口:「陸通判」
陸縝的動作為之一頓:「大人請說。」
「這次怕真要委屈你了。」黃欽儒很有些歉疚地長長嘆了口氣,這才把案上的公文拿起來,遞到了陸縝手中。
陸縝深吸了口氣,做好了一些心理準備後,方才接過公文,打開一目十行地飛快地看了下去。這一看,縱然有了最壞的打算,可在知道朝廷對此事,對自己的最終處理結果後,陸縝的臉色還是迅速陰沉了下來,連手都有些顫抖了,那是氣的!
「陸大人,不,現在要叫你陸縝了,如今你還有何話說?」吳淼再次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挑釁似地道。
陸縝很想揮起一拳把面前這個死太監的笑臉打歪掉,不過理智卻告訴他這是會闖大禍的。當這份公文送到後,他事實上已經沒有官位在身,此時若動手傷了鎮守太監,誰都難以保全他。
所以他只能吞下這口惡氣,也不理吳淼的說話,只是看向黃欽儒:「大人,此事就沒有迴旋餘地了麼?我們已經查出了不少線索,只要繼續沿著它們追下去,總能把真相給徹底挖出來的。」..
「陸縝,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朝廷會為了你一個人就朝令夕改麼?」吳淼當即呵斥似地說道。
而黃欽儒,也在一陣躊躇猶豫後說道:「陸通判,這事只怕是做不到的。因為此乃天子諭旨,內閣和吏部也都加了印。他們的意思,為了杭州一地的穩定,此案就到此終結。」
看了陸縝一眼後,他又道:「而且這回朝廷也沒有真正把你當成兇手懲辦的意思,只是暫且罷了你的官。或許等有朝一日,大赦天下時,還是會重新起用於你的。」
陸縝沉默了,他最後那番話,不過是沒什麼意義的安慰之言,壓根無法採信。自己又不是什麼朝中重臣,一旦被罷了官,誰還會記得曾經有這麼個叫陸縝的人呢?不過前一句話卻是點出了問題,自己確實已經無力改變這個不公的結局。
哪怕他們這幾日裡辛苦追查,已經查得很深,都快要把真相挖出來了。可現在,一切都不再重要,因為廟堂之上的那些人要的不是什麼真相,而是地方上的穩定。或者說,他們要的是有一個人出來背鍋,然後使杭州重新安定下來。
這便是如今的大明盛世——一個表面看來繁榮昌盛,其實內里早已污穢無比,處處都是不公的世道!
在沉默了良久之後,陸縝終於輕輕地將手中的公文放回到了書案之後,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來:「下官草民明白了。多謝大人之前多番維護之德,恐怕草民將來也難以再報大人之恩了。」
「陸善思你不必太過沮喪,也不要自稱什麼草民。雖然你確實被罷了官,但朝廷並沒有革除你的進士出身,所以你也不必自稱什麼草民,叫學生即可。」黃欽儒忙點撥道。
這一點可是相當的關鍵,大明天下,等級制度那是壁壘分明的。作為四民之首的讀書人,尤其是有進士的士人,哪怕沒有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