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溫禮的妥協在裴旻的意料之中,一個政客最忌諱的是政治污點,那是能夠讓政敵一生黑的罪證。
政治污點有很多種,有些為人不齒,但卻可以接受,有些卻是難以容忍,甚至眼中影響仕途。
比如說孟溫禮,他負責的是治安法紀。一個負責治安法紀的,利用自身職權,受人唆使栽贓陷害無辜路人。這種事情傳出去,別的不說至少在京兆尹這類司法界是混不下去的。
孟溫禮已經是京兆少尹,離晉升三品大員只是一步之遙。一但斷了司法前途,想要再次爬到今日的地位,難如登天,即便再幸運,也少不了二十年時間掙扎。
他已經四十三了,人生還有幾個二十年?
今日的局面已經非常明顯了,裴旻是公孫姐妹的後台,明擺著要為她們出頭,此事憑藉他如今的地位完全壓不住的。他在朝中的好友,以宰相源乾曜為主。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當今的朝堂上真正的宰相只有一個,那是姚崇。其他宰相多是沒什麼實權的存在,對付一般人尚且可以。對付裴旻,這李隆基最信任的權臣,還不夠資格。
一邊是坦白從寬,或許能從輕發落,另一邊卻是政治生涯的終結。
孟溫禮到了今日這一步,也已經沒得選擇了。
不過沒等孟溫禮開口,裴旻先一步說道:「在你從實說來之前,我先讓你知道一個情況。免得自己給賣了,還開開心心的給對方數錢,由不自知。少尹可知道給你關押的那三個人是什麼身份?」
孟溫禮先是一陣錯愕,隨即惶恐道:「聽說是從洛陽來的戲子,難道還有別的身份?」
「他們是戲子不假,可卻是陛下在意的戲子。是陛下特地從洛陽將他們邀請來的,而你卻大膽的將他們截下了!還栽贓陷害?這事遠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事情不弄個清楚明白,你小命都難保,至於前途,那是華山斷崖。」
裴旻半真半假的說著,李龜年三兄弟受到了洛陽留守的舉薦不假,但李隆基的身份是不可能親自接見接觸李龜年這樣的戲子的,他是通過黃幡綽向李家兄弟發起的邀請。
孟溫禮臉色登時蒼白的毫無血色,這事情一旦牽扯到皇上,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方祥德,我與你有何仇何怨,你竟然如此害我!」孟溫禮悲呼一聲,面如死灰。
方祥德?
裴旻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追道:「是他慫恿你的?他是誰?什麼身份?跟你又是什麼關係?」
面對一連串的問題,孟溫禮不敢有任何隱瞞,重重的點著頭道:「是他,他是祥德車馬行的東家,負責關中河南一地的貨物運輸。他是在下的同鄉,早年在下家中困苦,得他接濟,才能上京趕考,並於則天神功元年,舉絕倫科及第。後來在下任隨縣長史,又得他資金相助,干出了不俗的政績,從而調入了京師,一走到今日。他於我有大恩,卻一直未求回報。大概六天前,他找上了在下,說歡喜客棧有賊人行竊,金額巨大。在下當初以為方祥德又在助我增添功績,也沒有多想,派人將李家三兄弟拿下了。事後調查卻發現,三兄弟雖是人贓俱獲,給抓個現行,可很多地方卻充滿了疑點,經不起推敲,讓人栽贓嫁禍的可能更多一些。不過……」
說道這裡,孟溫禮臉上一陣尷尬。
「因為方祥德與你有恩,你便將錯錯,決定記上一筆糊塗賬?」裴旻帶著幾分嘲諷意味的說著。
孟溫禮苦著臉嘆道:「確實如此,李家兄弟罪不至死,稍微給他們判的輕些,算還了方祥德的恩情。只是萬萬想不到方祥德竟在這時給我下了一個大坑。」他知道,他的前途基本上玩蛋了。
裴旻對於孟溫禮的話並沒有全信,事情應該是不差的,他不信這個時候孟溫禮還敢說謊包庇。但是孟溫禮到底是不是他說的那樣為了報恩,有沒有收賄,得到好處,或者早年是否有把柄落在他手上。那是未知之謎,暫不好說。他可不信,孟溫禮會如溫馴的羊羔,將一切罪行都如實告知。
但只要將方祥德擒住,這一切都能夠得到合理的解釋。
當現在,裴旻表現了對孟溫禮的足夠信任,頷首道:「此事事關陛下召見的人,想要完全脫罪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你戴罪立功,破了此局,我自會向陛下為你請求。」
第十章邀二美作客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