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事務積壓頗多,一直到午後時分,朝會才宣告散去。筆神閣 bishenge.com
權策仍舊沒能即時出宮,也沒有會集宰相,商討政務,而是留在了九龍殿,陪武后用午膳。
事實上,自從權策接替狄仁傑,出任首輔宰相以來,政事堂集議,幾乎已成了徒具虛名的擺設。
他青睞的理政方式,是點對點的,並不侵奪下面宰相們的分掌領域,但他們想要對分掌職司之外的事務插口置喙,也是再無可能,至於全局擘畫,更是想也休想。
只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參議一些常務,重大要務向權策稟報,權策定奪之後,再由他們各自部署執校
如此一來,宰相們的決策權上行,執行權下移,受到限制擠壓,漸漸露出些尷尬的苗頭。
比如夏官尚書袁恕己,他在政事堂有同黨豆盧欽望作為奧援,但分管軍事的宰相,卻是狄仁傑,權策不召集宰相會商政務,那麼豆盧欽望並不能為他發聲幫助,軍政要務,只有狄仁傑和權策有話語權,袁恕己只有俯首聽命而已。
再比如,司法獄訟理刑諸事,宰相楊再思分掌,但不管是前任大理寺卿狄光遠,還是新任大理寺卿薛崇胤,都不曾搭理他,有事直接面見權策,秋官衙門尚好,黃選上位未久,較為弱勢,有些關節程序,還是一一走到的,但綿里藏針,常常將楊再思頂得吐血。
至於御史台,楊再思就更是想都不會去想,御史大夫葛繪,不只是權策的心腹,還是武后欣賞提拔的,近來頗為低調,甚少在朝發聲,更多隱在幕後,負責派系協調,但卻無人敢覷了他,御史台職掌,又涉及吏治言路,最是幽深不可測,楊再思有自知之明,不去捅這馬蜂窩。
當然,權策革新政事堂,受創最慘重的,是內史宰相宗秦客,他分掌的,都是國史館藏修書之類的案牘差事,兩手空空,近乎透明。
「相爺……」袁恕己在華清宮外,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山道岔路口守候,等著豆盧欽望的儀仗來到,便快步迎上前去。
豆盧欽望抬起手,制止了他,「此間不是敘話之所,去我宅邸再」
「呃……是」袁恕己在這次朝會中,雖沒有什麼東西失落,卻感覺頗為彆扭,想著向豆盧欽望請益,交談幾句,但豆盧欽望的反應,顯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與他密商。
袁恕己隨豆盧欽望來到他在驪山的府邸,是府邸,卻寒酸得緊,只是一棟兩進院兒,主子只有豆盧欽望一人,下人僕役,寥寥數人,頗為冷清。
兩廂在正堂落座,一個使喚婆子奉上濃稠的茶湯,便退了出去。
這茶湯是炒茶出現之前的飲品,茶葉泡在油水中,加了各種香料和調味品,燉煮烹飪,滋味很是濃厚,比食用了烤全羊,還要油膩幾分。
炒茶出現後,以其香醇淡雅,沁人心脾,幾乎極快的,便將茶湯逼出權貴的待客桌案,唯有豆盧欽望,堅持不飲炒茶,只喝茶湯,獨樹一幟,硬生生將茶湯由一個大眾飲品,變成了他家的特色。
袁恕己摸了摸桌案上的斑駁紋路,有些不忍,「相爺素來儉省,然而年歲畢竟不,自奉還須心謹慎,萬萬不可疏忽,眼下陛下有意在驪山常駐,來日方長,衣食住行,不宜再過於簡陋,平白讓人看輕了去」
「唔,都是身外之物,本相不在意這些」豆盧欽望連連擺手,轉身去了內室,拿出了一封皺巴巴的信箋,「你且瞧瞧」
袁恕己信手接過,信很長,字紙足有十幾頁,看筆跡,都是他的恩主,相王李旦親筆所書。
「與張易之聯手?」袁恕己的臉色有些發青,作為臣子,他對武后的面首,都頗為膈應,也難為李旦,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還與他同流合污的。
「此人仗恃內寵,在朝中兜兜轉轉,志大才疏,性情偏激,剛愎自用,枉自生就一副好皮囊,幾乎一無是處,他可信否?」
「眼下情形,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除了信他,還能如何?」豆盧欽望吞咽了一口茶湯,卻是食不知味,臉色僵硬難看,情緒頗為低落。
袁恕己端起了茶湯,看到油汪汪的茶水,聞到刺鼻的香料味道,驟然噁心欲嘔,將茶湯放了回去,悶聲問道,「張易之可承諾了什麼?」
「你還要承諾?」豆盧欽望面露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