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曆元年盛夏,神都留守、宰相狄仁傑與安國相王李旦聯名上奏,將冬官衙門及左近的玉雞坊血洗慘案,與查案的結果一併上奏,辦案效率堪稱前無古人。讀書都 m.dushudu.com
此案最大的禍首,是負責玉雞坊外牆營建的洛陽府錄事。
至於作案動機,則是民夫徵發出現分歧,張柬之整頓冬官衙門,斷了錄事的財路,這才鋌而走險,嘯聚匪類,做下了滔天惡事。
事發之後,錄事一家老小畏罪潛逃,與他勾結作案的經營伊水碼頭的商戶,也蹤影全無。
神都發下海捕文書,四方通緝,他的族人親故,倒了血霉,受到牽連,鋃鐺入獄,每日裡大刑伺候,哀嚎晝夜不絕,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人,都是要給罹難的死者償命的。
與此同時,李旦另行單獨上奏,奏請起復前宰相、安平王武攸緒,接掌冬官尚書一職,兼任軍器監令,以固大周軍威。
這一奏請,引起朝野一片譁然。
猜到武攸緒即將起復的人不少,更聰明的,或許能聯想到武攸緒的坑位就是張柬之空出來的冬官尚書,但出面保舉的,竟然是李旦,這就令人看不懂了。
武攸緒與張柬之,同樣都是權策一系人馬,換人等於沒換,早知如此,又何必折騰這一場,還斷送了張柬之的性命?
這些疑問,自是沒人會解答。
因為這突兀的神來之筆,朝臣對李旦的關注度,空前高漲,這位武后的獨子,李唐以來唯一的加尊號親王,貌似顯出些別樣的政治城府來。
武后對這兩封奏疏,態度也截然不同。
聯名奏疏,武后聽聽而已,一言不發,令上官婉兒處置,上官婉兒揣摩武后心思,以武后的口吻硃批。
「欽令留守諸官詳查始末,杜絕效尤,清明吏治,毋使貪腐,一應罪證判詞,付有司勘合,神都為大周首善,再有擾攘,留守諸官罪責難逃,切記」
但是,對了李旦的保舉奏疏,武后親筆批覆照准,言語諄諄,有褒獎言辭,也有教導之意,慈母之心躍然紙上。
此事過後未久,李旦與狄仁傑在政事堂晤面,當著滿堂朝官,敘說與太平公主的兄妹之情。
「我為兄長,常自無狀,素來失於友愛,本無顏見她」李旦哀哀切切,以袖掩面,「然而,她如今身懷六甲,獨居青要山上,舉目無親,本王心中實在心痛難忍……」
李旦甩下一手的辛酸淚,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狄仁傑面前,「大郎和崇胤孩兒他們都伴駕在驪山,以身許國,公而忘私,無可詬病,本王盼狄相體察親親之心,允本王前往青要山探望」
狄仁傑為之動容,快步繞過桌案,將他攙扶起來,「殿下禮重了,臣萬不敢當,青要山在洛陽府境內,殿下行止自由,臣不敢阻攔」
李旦抽抽搭搭站起身,雙手握住狄仁傑的手,將臉頰貼了上來,「話雖如此,狄相畢竟是神都主官,本王也在狄相治下,不好自專,有了狄相允准,本王行走起來,就安心多了」
狄仁傑不自在的往後退了退,抽回雙手,放在腰間大肚皮上的腰帶,經年的老鳥,也有些手足無措,「殿下自便,自便」
李旦又是深深一揖,向著四周團團拱了拱手,才快步離去。
狄仁傑雙手搓了搓,使的勁兒很大,幾乎要脫掉一層皮,凝眉苦思良久,不得其解。
環顧周遭下屬,都是目瞪口呆,如墜夢中。
「殿下,時辰不早了,先回府用膳吧」貼身內侍一邊為他拉扯褶皺的衣物,一邊殷勤勸說。
李旦回身瞪了他一眼,徑直登上馬車,放下簾幕,沒有言語。
崔日用在旁邊,衝著那內侍笑了笑,李隆業越來越濃重的敵意,讓他愈發謹小慎微,這等主子身邊人,得罪不起。
「太監,殿下思念太平殿下之心甚切,食不甘味,去心似箭,既是得了狄相首肯,還是快些趕路,前往青要山,膳食之事,勞煩太監妥善安排,簡便些便可」
那內侍最擅長逢高踩低,崔日用是李旦跟前紅人兒,他自然不敢驕狂,在自己臉上輕拍了一巴掌,「哎呀,是奴婢思慮不周,多虧了崔先生提點,奴婢這就去安排」
李旦一行疾馳而去,出城往青要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