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出自太原王氏,但王戎霆由門蔭出仕,一任期滿後,如今正在守選,正瞅准了畿縣尉出缺,這也是大多數世家子弟升官的常途之一。因而,對於進士及第只兩年,便得以土左拾遺的杜士儀,他自然是又羨慕又佩服,語氣中也更多幾分敬意。等到把杜士儀送進書齋,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撅著嘴氣鼓鼓的崔小胖子,一時滿臉的無可奈何。
「你十一兄的婚事也是因為沒辦法方才不得不如此,他如今娶得如花美眷,你應該替他高興才是
「哼」一想到十一兄娶的就是當初三言兩語把他訓丨得駁斥不得的杜十三娘,杜士儀的親妹妹,崔小胖子便滿心不得勁,更何況自己人在長安,竟然錯過了這樣的大事他衝著書齋狠狠剜了一眼,繼而扭頭就走。見胖墩墩的表弟須臾就沒影了,王戎霆這才如釋重負,喚了侍僕來在外看守著,他便自己回了寢堂去稟告母親,又提到崔小胖子那過激的反應。
「二十五郎最黏他十一兄,不料這一次卻錯過。小孩子生一陣子氣也就好了,總不成因為這事就記恨杜十九郎。今夜恐怕一談就要很晚,你讓人收拾一間客房出來,再把杜十九郎那些隨從也都安置一下,不一會兒就是夜禁,他回去必然來不及了。」
杜士儀此前借宿王家那一夜,並不曾見過王卿蘭,此次得見,見這位年方五十許的兵部郎中身材頎長,下頜黑須,臉上流露出幾分仿佛是失血過多的蒼白。相見之後入座,他索性單刀直入地問起了王卿蘭的傷勢由來。
「神龍之變後,便是唐隆政變,再之後,又是太平公主竇懷貞之亂。好容易天下安定了十年,誰能料到,幾個看似跳樑小丑的人物竟險些掀起一場大亂來。」王卿蘭說著胸口便是一陣劇烈起伏,隨即方才低聲說道,「那一夜正好是我留在尚書省兵部內當值,突然就只聽得喊殺震天,後來就有人慌慌張張進來說,亂兵殺進皇城了。因為西京留守王尚書也在都堂,我便趕了過去,結果正逢亂兵殺入。若非我躲得快,就不是這腿上一刀了。」
說到這裡,王卿蘭的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怖,平靜了好一會兒,這才看著杜士儀道:「這些情形,尚書省內那些流外吏員應該也有親身經歷的對你說了,原非我特意來請你的目的。那一夜,除卻我們這些傷了的之外,尚有人在亂中被殺,相形之下,我們還是幸運的。只是,我那時候能夠逃出生天,原本比別人要更離奇些,因為我腿上中刀後,在那個書令史陳鋒的幫助下,兩個人上了王尚書直房的樑上躲避,托此人之福,我還聽到了一番讓人毛骨悚然的談話。」
「哦?」
杜士儀這才明白王卿蘭請了自己來的緣由,立刻坐直了身子。這時候,就只見王卿蘭臉上浮現出了顯而易見的掙扎之色,好一會兒方才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那時候有兩人進了直房,我聽到亂兵稱呼其中一人為參軍,仿佛有些恭敬。而那個參軍吩咐一定要拿住王志惜,拂曉時分將其在太極宮城樓之上斬首,如此長安驚怖,洛陽也會陷入慌亂之中。如此一來,等到他日洛陽那邊發動,大事指日可待。」
此話一出,杜士儀再也不會如同最初一樣,把此事視作為跳樑小丑的一出鬧劇,當即慌忙問道:「可有提到洛陽那邊是如何布置的?」
「沒有,但隱晦指出,洛陽那邊本有另外的安排。幸好陳鋒穩重,我又嚇得渾身僵冷,否則但使發出一點動靜,那就定然萬劫不復。」王卿蘭稍稍停了一停,隨即就繼續說道,「我那時候膽大,趁著他們離開瞅了一眼,當拂曉時分亂勢平定的時候,我特意讓人抬著我去看了那些投降的亂黨,結果卻沒發現那人。等再看過那幾顆被砍下的賊黨頭目首級,方才找到了我見過的那個參軍,正是冒稱光帝的權梁山叔父權楚璧」
怪不得這些人自以為在長安斬門入宮,就能夠站住腳跟,卻原來是寄希望於長安一亂,洛陽那邊也能趁機響應,卻不料僅僅一夜就自亂陣腳
杜士儀見王卿蘭面色越發蒼白,連忙上前攙扶著人在坐榻上歪了下來。等他又問到權楚璧和人說話的語氣以及種種細節,他突然敏銳地捕捉到了王卿蘭口中的一個詞——自信滿滿也就是說,以區區數百人衝殺進宮的這一波烏合之眾,竟是真以為能夠一舉成功
「王世伯,如今王大尹奉旨而來,於大理寺坐鎮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亂謀逆象,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