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多年前的六十萬邊軍,經過先頭燕國公張說為相時,一口氣將二十萬隻負責屯田的兵馬裁撤為民,現如今大唐的邊軍數量一下子銳減到不足四十萬。可是,朔方軍看上去不過區區六萬多人,卻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軍中大多是父子相襲兄弟相繼吃當兵這碗飯的,拿命在前頭搏前程,故而四季衣裳米糧全都是官給,而非府兵時期的自備。不但如此,一場大戰後若有繳獲,主帥也往往會不惜重重犒賞麾下,以期收攏人心。
當初杜士儀曾經對左右說過偏裨可以凌將校,士卒可以凌偏裨的景象,這些年已經露出了苗頭。因為軍餉所得不均等等事件鬧出的小譁變,在四境邊鎮都層出不窮,只既然驚動不大,往往都被主帥想方設法壓了下來。
這一天的事情起因同樣很小。不過是用斛量米發給軍餉的時候,有幾個士卒不滿所得,硬是說量米的斛太平,要求高高堆起,堆起之後又不滿意,還要用腳踹斛,如此才肯領回自己的那一份。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刺頭,軍需官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聞訊趕來之後,當即便擺出了不耐煩的樣子,將幾人移到最後領米,實則言下之意便是等到其他人發過之後,再行給他們額外量米,屆時多給也就不會引起什麼麻煩了。
可這一天來此監理的是錄事參軍吳博,他卻看不慣那幾個罵罵咧咧滿臉橫蠻的傢伙。這時候,一個隨行的小吏也不知道有意無意,在他耳畔低聲說了一句,這幾人是軍中刺頭,每逢發餉常常鬧事,他頓時大為惱怒,皺起眉頭就對軍需官斥道:「歷來軍中發餉,大斛裝米,以平為準,這些人分明是故意鬧事,若不行軍法,何以服眾?」
此話一出,那幾個軍中刺頭頓時不於了。其中一個立刻嚷嚷了起來:「吳參軍,你不是在朔方一天兩天了,怎麼能說話這麼不憑良心我們在前頭提著腦袋不顧生死打仗,你們只知道在後頭安安穩穩在衙門裡頭坐享其成,我如今不過是說句公道話,這就是鬧事?這就得行軍法?弟兄們,打開咱們裝糧食的口袋,讓吳參軍好好看清楚,裡頭都是些什麼貨色」
此人一出聲,四周圍頓時圍上來十幾個人,將吳博身邊的小吏全都給擠開了。其中一個甚至直接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一刀刺在了口袋上,裡頭的粟米立時全都順著破口漏了出來。就只見本應該黃燦燦的粟米中,不少都是發黑的,那抽刀刺袋的兵卒頓時冷笑道:「瞧見沒有?吳參軍,我們辛辛苦苦戍邊打仗,換來的就是這些霉米你要對咱們這些鬧事的行軍法,就先好好懲治那些竟然敢在咱們用血肉換來的餉米上做文章的奸徒」
「沒錯,殺了那些沒良心的狗賊」
「若是真的行軍法,他們才真該死」
「咱們辛辛苦苦賣命打仗,到頭來才能得多少錢?」
儘管吳博明經及第為官多年,可在此起彼伏的聲音中,卻猶如洶湧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有心想說什麼卻每每被人用更大的聲音壓了下去。於是在遠處看熱鬧的人群看來,他是根本不敢與人評理。一傳十十傳百,倘若說最初這兒只聚集了幾十個人,那麼須臾就有數百人將這兒團團圍住,而且四下聚集的兵卒還在不斷增加,不但使得四面八方水泄不通,而且局勢隱隱有失控的痕跡。
事到如今,吳博已經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隨從和那些小吏了。四周圍將他團團圍住的那些兵卒根本就不和他講道理,反反覆覆就是一句話,發的餉米不足,甚至出現霉變,讓他給個章程。可憐他今天只是輪值到此監理的,嗓子早就在四周圍的逼問之下喊啞了,到最後甚至有人發起火來對他推推搡搡,一來二去,他的官袍零落不說,就連官帽也有些歪了。就在他狼狽不堪,以為再這麼下去恐要出大事的時候,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一個銅鑼似的嚷嚷聲。
「杜大帥來了」
這個聲音須臾便傳遍了各處,儘管聚集在此的數百人並未立時安靜下來,可聲音卻明顯有所減輕。杜士儀這才剛剛上任,在朔方軍中還談不上多少威信,他們聽到的也不過是各式各樣的傳聞,有宣揚杜士儀往日政績以及愛護軍民的,也有詆毀他狠辣手段的,總而言之兩種聲音在軍中彼此衝突,卻是讓底下的軍卒不免無所適從。所以這會兒聽到杜士儀親自趕來,一時竊竊私語說什麼的都有。
而已經完全沒了得體形象的吳博看到杜
第八百四十四章 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