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我的妻子們,我的兒子們,全都死了?」
當自己的心腹大將帶著好容易保下的將卒前來會合的時候,吐迷突面對那樣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整個人先是震驚,而後是悲慟,到最後便仰天發出了又一聲痛苦的悲號。
之前陳寶兒對他捅破那一層窗戶紙的時候,他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希望這只是唐人的陰謀挑唆,希望此行千里回歸回紇牙帳之後,還能看到兄長的笑臉,還能和自己的妻兒部眾會合。可現在,兩個大將痛心疾首地聲稱被磨延啜放逐去了色愣格河,而另外三人死的死貶的貶,又得知妻兒說是染病,其實卻已經死了,在悲號之後,吐迷突只覺得一股怒火激盪在腦際和四肢百骸,突然抽出佩刀大喝了一聲。
「這麼多年來,我跟著兄長為了回紇南征北戰,立下無數功勞,可到頭來竟是落得這麼一個下場我的勇士們,我失去了妻兒,你們被趕出了家園,事到如今,我們只有拼死一戰,奪回我們的一切」
儘管來此會合的只有區區不到兩千的兵馬,但這卻是吐迷突最最鐵桿的部眾,本就窩著一肚子氣,在他振臂一呼下,四面八方都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應和吶喊聲。即便當前方探馬回來稟報,說是磨延啜率大軍殺了過來,上上下下仍是人人願意傾力一戰。那一刻,吐迷突根本沒去想自己可以整頓兵馬,回師向安北大都護府求援,高傲的他只想親自率軍和侄子好好打上這一仗,發泄自己的怨氣和怒火。
這是回紇人自己的戰爭,不用外人插手
扎布汗河這一仗,磨延啜率軍迎擊吐迷突,雙方一場大戰後,磨延啜最終慘勝,親手將自己的叔父吐迷突當場斬
可這一場內戰的代價卻是,回紇損失了足足五六千的精銳,傷者甚至更多,而且這樣一場內耗傷筋動骨,尤其在四面都是各大勢力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可相比這樣的結果,另外一個消息方才更加令人震驚——回紇之主骨力裴羅因為這樣一場叔侄之間的內鬥而心灰意冷,把王位傳給了長子磨延啜之後,竟是親自帶領精兵三百至安北大都護府,向杜士儀提出入朝為天子宿衛的請求
「當初我隨大帥入朝拜賀的時候,天可汗就曾經出口挽留過,那時候我辭之以只有一個弟弟,兒子們並未成年。如今吐迷突死了,我的兒子們也已經長大了,翅膀硬了,我留在回紇不過一個無用之人,願意用餘生帶著我回紇精兵宿衛天可汗,奉獻我的忠誠。如果陛下因為磨延啜的擅自攻伐而怪罪,我願意為他一力承擔。」
杜士儀看著面色沉毅的骨力裴羅,不禁對這位回紇之主的壯士斷腕欽佩不已。陳寶兒之前用的那一計不可謂不毒,回紇歷經這一次的內耗,在如今漠北實力最強大的四部中,一下子跌落成了谷底,正需要有骨力裴羅這樣曾經力挽狂瀾,勵精圖治的雄主坐鎮,換成不論是乙李啜拔,還是聶赫留阿布思,恐怕都絕不會這麼爽快地傳位給兒子,自己則是帶著少數心腹孤身入朝。
骨力裴羅犧牲了一個弟弟,而後又用自己的退位以及如今岌岌可危的局勢,進一步磨礪了磨延啜。杜士儀本想因為吐迷突之死歸罪回紇,也被骨力裴羅一個人背了下來。好一個回紇之主
「奉義王真的考慮清楚了?」
「還請杜大帥成全。」
杜士儀沉默片刻後,最終輕輕點了點頭:「好,我這便上書奏請陛下,派人護送你進京。」
他命人安置了骨力裴羅之後,陳寶兒方才來到了牙帳之中,有些慚愧地開口說道:「大帥,都是我小看了骨力裴羅。」
「這世上,算無遺策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你來到安北大都護府後的初謀,已經算是很成功了。」杜士儀輕輕吸了一口氣後,隨即沉聲說道,「骨力裴羅能夠把當初四面楚歌的回紇重新帶回漠北立足,而後又使其發展壯大,甚至拔悉密之地幾乎都為其吞併,其雄心手段都絕非尋常人能比。這一次,他更是果斷地把大位傳給了長子磨延啜,避免了回紇進一步紛爭,自己則入朝為宿衛,恰是讓如今岌岌可危的回紇回天有術。」
「可這樣一個人入朝,若是和大帥的敵人,如李林甫之輩勾結,只怕會危害極大。」
陳寶兒雖然從來不曾真正在朝為官,可旁觀者清,他身在漠北,這些年朝中的動靜卻從未遺漏過。提
第九百九十九章 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