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婧第一次恨一個人,是在文家退親的時候。恨文家背信棄義,連一條活路都不肯留給她,她一個女子被未來夫家質疑教養人品,日後要如何過下去?與之相比,葛茵的所作所為都沒有那麼可憎了,她不算聰明過人,卻也能看得明白,文家哪裡是為了堂姐的緣故退親,分明是父親被貶官,看準了風向要劃清界限。
哭過了氣過了,她的日子還得過下去,經歷了這麼一場她反倒平靜多了,最開始時要嫁的比文家好的氣話也差不多忘了。
葛婧年紀不小了,葛聞瑞貶官離開了京城,將她留在了京城侯府,連同她的婚事一起託付給了祖母長兄。葛老夫人心疼孫女小小年紀受了那麼多委屈,也擔心一直耽擱下去毀了孫女兒,一直在尋摸著合適的人選。
葛婧經歷了一場退親,對婚姻也沒樂熱情,只是不願意年老的祖母還要為她操心,叫她相看她都應著。葛聞瑞前程不明,葛婧又是退過親的,哪怕是侯府的姑娘,哪怕侯府還沒有分家,旁人也難免挑剔葛婧,一直磕磕絆絆的到了來年春闈的時候。
葛老夫人給葛婧看中了一名剛剛中第的進士,家世雖然尋常些,可本人才華不錯,若有侯府提攜日後的前途是跑不了的。葛婧與他見過一面,談不上喜歡,也沒什麼不滿,兩家走動起來,若沒有意外婚事該定下來了,偏在這個時候,那人跟別的姑娘一起落了水,於是人家轉頭跟那家姑娘談親事去了。
葛老夫人聞言既心疼葛婧,又怨那後生不長心眼,讓人算計也罷了,偏偏還是給別人頂了包。兩家都已經在談婚論嫁了,這麼一鬧,大多數人詬病那家姑娘不知檢點,那進士不長心眼,可到了葛婧也沒什麼好話,葛老夫人怕葛婧想不開,將她送到莊子上去散散心。
葛婧沒有拒絕祖母的提議,經歷了許多事,這件事雖然叫她煩心,卻也沒有當初文家退親一般的痛苦絕望,只是心裡多少有些灰心。旁人嫁了人未必有多麼幸福,卻也少有像她一樣還沒嫁人大事小事不斷,難怪小時候到寺里抽籤,她從來沒得過什麼旺夫旺子的好簽,感情她連嫁出去都成問題。
葛家在城外的莊子是祖產,莊子上景致也不錯,葛婧到了莊子上,趁著桃子正熟,每日除了讀讀書,到林子裡去摘桃子,吃不完讓人往城裡送一些,倒是比府里住著還要自在些。
葛婧這麼在莊子上住了大半個月,天氣越發熱起來,服侍葛婧的大丫頭便道小河邊涼快些,葛婧便動了心思。在莊子上住著沒有那麼講究,傍晚的時候便帶了丫頭出去散步。便是在那裡遇見了駱子安。
小河從莊子裡流過,她們出門散步,不知不覺走出了莊子,見著駱子安蹲在河邊,捧著河裡的水喝。葛婧見到外男,下意識的避開,倒是駱子安迎了上來,在葛婧面前幾步的地方站定,道:「姑娘可知道這邊哪裡有野葡萄?」
「野葡萄?」葛婧驚訝了一回,她素來都吃買來的葡萄,別說野葡萄了,是尋常的葡萄她也不知道去哪裡買好嗎!
「那姑娘可知望春山還有多遠?」葛婧看了駱子安一眼,茫然的搖搖頭。駱子安見狀也沒有多問,便接著往前走。
這事葛婧沒放在心上,駱子安一走,葛婧也不覺得兩人還會再見。
葛婧在莊子一住是一個多月,到了雨季,原先的那條小河也漲了水,葛婧也不敢再隨便往外跑,只是聽說那條河漲水也沒什麼大礙,每年都漲也沒影響到莊子,葛婧便也安心的住著。沒想到連著下了幾天的大雨,河水越來越大,將沿途的水田沖毀了不少,莊子上的管事這才害怕了,生怕葛婧出些什麼意外無法交代,雨一停安排人手送葛婧回京城去。
雨雖然停了,路卻不好走,葛婧有些擔心,但也瞧出了人家的心思,硬著頭皮坐上了馬車,結果沒走多遠又下起了雨,馬車很快陷在了泥水中。葛婧聽著周圍的雨聲和水聲,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害怕,偏偏在這時,山上嘩啦啦衝下來許多泥沙石塊,護送的家丁一面喊著一面跑,葛婧也讓丫頭拉著往外跑,可兩個女子的哪裡比得上成年男子的體力,兩人很快跟人拉開了距離,山坡上又滑下來許多泥沙,將兩人同其他人隔了開來。
葛婧頭一回感到真正的無能為力,在雨水之下,她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跟身邊的丫頭抱成一團只盼著雨快些停下來,兩人還能撿得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