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積攢了大半日了雨,到了黃昏時分終於轟轟烈烈地撕破雲山霧海以千軍萬馬之勢奔騰而下。
秦慢抱著傘坐在顛簸的馬車裡,車裡沒有上燈同天色一般渾渾噩噩,馬蹄聲激起的水花排浪似的朝兩邊道路撒去。雷聲震天,閃電一道道地往下劈,不知道是哪方仙人登頂渡劫。
雍和裹著小小的披風縮在角落裡,雷聲一道瑟縮一下,挨著秦慢近些喏喏道:「娘娘,爹不會有事吧?」
秦慢沒應他,他偷偷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差點沒氣死。剛剛不情不願被叫醒了拖上車,得,人直接又在車上睡去了。
雍和氣得牙癢,敢情自己這爹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一腔痴心撞進了個沒心沒肺的懷裡。
他捂著嘴巴狠狠咳嗽了一聲,秦慢始才驚醒了一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啊,到了?「
到個屁!雍和努力繃著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蛋望著秦慢:「娘娘啊,爹都快死了,你咋一點都不擔心呢。」
秦慢緊緊摟著傘,和摟著個寶貝兒似的十分詫異:「督主怎麼會死呢?」
雍和瞪大眼:「我爹咋就不會死呢?」
「他是督主啊?」秦慢說得理直氣壯。
雍和頭疼:「可他頭上的是皇帝啊!」
秦慢明擺著還是不信雍闕會栽,慢騰騰地重複道:「不可能的,他怎麼會死呢,絕對不會的。」
「……」
如果換做宋微紋他就一定會知道,和秦慢拌嘴那是天底下最不值當的事情,平時正兒八經還好,裝瘋賣傻起來能活活把死人從棺材裡氣蹦出來。
霍安將人送進了皇城,裡頭自有人接應。匆匆挑了帘子,風雨如晦兩盞風燈搖曳著幽黃的光芒,仿佛一閃即滅。瓢潑大雨織成無邊無際的灰帳,從四面八方浸入皇城每一個隱僻角落。
午後的悶熱被澆灌得一乾二淨,更攜著絲絲寒氣鑽入衣襟袖口和針眼縫隙之中。秦慢一下車就打了個哆嗦,雍和看見了悻悻地解開了披風想給她,結果被她搖搖頭給拒絕了,她撐著傘轉頭過問來接他們的太監:「督主呢?」
「回夫人的話,」那太監滿面愁容,替她當著搖搖灑灑的風雨,「慧妃娘娘得了急疫,奄奄一息,陛下滔天震怒以失職不察之罪罰督主站在台下自省思過,到現在已經站了快兩個時辰了。」
還好,不是罰跪,否則以雍闕的身份在那跪兩個時辰,面子裡子一概丟完了以後還怎麼在朝堂宮內立足
。
「哦……」秦慢將手攏在袖子裡,站在迴廊下,霍安指著西南方一處隱約翹起的飛檐道,「那兒就是慧妃娘娘的太仙宮,慧妃娘娘原來在道觀中靜修過一段時間,封妃之後陛下就將原先宮裡的道宮精心修繕後賜給了她。娘娘是個好人啊,可是我們督主他也冤啊!」
冤是有點冤,宮裡妃嬪不說三千佳麗也有上百,他一個司禮監掌印哪能一個個顧全過來,何況還擔著東廠的差事。可是既然執掌宮闈,在他的地盤出了事總推脫不了干係。
秦慢看了片刻:「走吧,去看看。」
霍安與雍和立時抬頭看她,前者更是慌忙拉住她:「夫人啊,這宮裡可不是咱們府里,沒有御令隨意走動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啊!督主他老人家現在正受難,沒人能保你……」
秦慢拉開他的手嘆了口氣,眼風掃了那小太監兩眼:「我們既然能入宮想必已是得了御令准允了,人來了再不去豈不是有違聖命。」
那小太監訕訕,在霍安瞬間變成刀子一樣的眼風裡忙不迭替秦慢撐起傘,卻被她慢慢地婉拒道:「不必了,宮裡的傘重我撐不動。」
於是她撐起了自個兒黃底白花的油紙傘,悠悠地拾階而下。
慧妃的太仙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秦慢跟著引路太監穿過彩鳳樓過了幾重涵洞矮門,走到鞋底盡濕終於到了宮門前。果然如她所言,一路上巡視的御林們對她視而不見,各路守門的宮人也大開方便之門。
秦慢踏入太仙宮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雨中的雍闕,朱紅的曳撒被雨水泡得黯淡,他謙卑地垂著頭,拔長身量卻是挺如雲松,水滴沿著刀裁的鬢髮滾落隱入已經完全濕透的衣裳中。
他聽見來人的腳步聲,只以為是又一波趕來的太醫,前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