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純白的世界裡跋涉。
洶湧的人潮在他面前分開,與他擦肩而過,人流也是純白色的,滿眼都是無窮無盡沒有邊際的人群,看不到來處也看不到去處,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男孩茫然地站在路口,像是一塊小小的礁石,舉頭四望找不到方向。
所有人都身材高大,但是他們單薄得跟紙一樣,走路兩腳不點地,飄然地前行,看上去詭異又驚悚。他們沒有面孔,男孩看到成千上萬張沒有五官的臉從自己眼前掠過,那些面孔白得仿佛紙張,這些紙人分明沒有眼睛,但男孩能感覺到他們在打量自己。
男孩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硌手,一陣刺痛,他低頭去看,原來是一枚淡藍色的發卡,金屬卡扣刺進了手心的皮膚,暗紅色的血慢慢滲出來。
男孩愣了一下,為什麼會有一枚女人用的發卡?
血液順著手指滴落在純白的地面上,濺開一點殷紅。
滴答一聲。
整個世界都瞬間寂靜,所有的人潮靜止了,仿佛河流停止了流動,飛濺在空中的水珠都隨之凝固,時間仿佛停滯,所有紙人都一動不動地站住,然後慢慢地扭過頭來。
男孩驚恐起來,越來越的鮮血從他手心的傷口中湧出來,按都按不住,他只是刺破了手上的皮膚,但血流得像是切開了動脈血管,他緊緊地捂住傷口,但是猩紅的血從他的指縫裡溢出來。血染紅了他的衣服,然後順著地面蔓延,他站在人群里,所有人都與他保持距離,留出一片空地。
「救救我……」男孩在空地中央哀求,「救我,誰能救我……」
他拖著步子向周圍的人求救,鮮血滴灑了一路,人們紛紛後退。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救我啊……」男孩按著傷口驚恐地呼救,但沒有人搭理他,周圍的人比他還驚恐,他們開始逃離這裡,遠離這個染血的孩子。
這孩子的血玷污了這個純淨的世界,人們擔心他會再髒了自己。
「求求你們,不要走……幫幫我啊。」
人群倏地散去,剛剛這裡分明站滿了人,成千上萬不計其數,密密麻麻如人海,但他們竟然在瞬間就逃散一空,速度快得像是容器破裂水流盡散,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男孩一個人待在原地。
只有一個人沒有離開,那個人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是所有人當中唯一一個既沒有靠近也沒有遠離男孩的人,他一個人站在那裡,背對著男孩,人群散盡了男孩才發現他,他遠遠地望過來,煢煢孑立。
男孩看不清他的相貌,但能分辨出來那是個年輕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站姿很挺拔,頭髮凌亂。他和其他紙人都不一樣,他的身體不像是用紙剪出來的,而且顏色不是純白的,那是一個赤紅的人影,像是一團跳動的火焰。
男孩捂著傷口向他靠近,扯了扯他的衣角,「幫我……求求你,能不能幫幫我……」
赤紅的人影低頭看著他,慢慢蹲下來。
「你怎麼了?」
男孩可憐兮兮地把自己的手伸給他看。
「你的手沒什麼問題。」
男孩愣住了,低頭看過去,果然……他的手什麼問題都沒有,白白淨淨,什麼傷痕什麼鮮血都不存在,剛剛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境,他從來沒有流過血,也沒有染髒過地面,孩子的手心上只躺著一枚淡藍色的發卡。
發卡上帶著淡淡的溫度和香味。
男孩忽然覺得這枚發卡很熟悉,那溫度和香味也很熟悉,但他又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它。
「不要哭。」人影揉了揉孩子的腦袋,幫他擦掉臉上的眼淚,「你還記得你之前所說的話麼?你是男子漢,男子漢是不能哭的,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流眼淚。」
「不能哭。」孩子點點頭,他抬起頭奮力想去看這個人的模樣,但怎麼都看不清。
「對,不能哭。」人影說,「你很勇敢,你應當是最勇敢的,也應當是最厲害的,你應該無所畏懼,這世上沒什麼事值得你畏懼。」
「我應該無所畏懼。」男孩重複。
「不要向其他人求救,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救你,除了你自己。」人影說,「他們認為你骯髒,是因為他們愚蠢,他們認為你殘暴,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