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起的風,大風夾雜著雨絲呼嘯著拍打在臉上,趙高抬頭望了一眼頭頂,夜間他們看不到雲層,但想來此刻頭頂上肯定烏雲濃密,今天下午雲層開始就累積起來了,但到了晚上才開始下雨。
下雨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當你身處禁區當中時,充足的淡水水源會喚醒那些沉睡的怪物,它們平時潛伏在地下休眠,侵入岩石和泥土縫隙中的雨水會讓它們重新煥發生機,就像非洲大陸上的一場暴雨就能喚醒一群鱷魚。
沒人知道這座城市的地下埋藏著多少怪物,漆黑的雨夜裡它們會像春筍那樣鑽出來。
趙高和陸巡必須要加快計劃進度了……他們計劃在這裡待上一個星期,但糟糕的天氣將讓兩人不得不提前返回,獵人和喪屍在雨天裡都會更加活躍,它們會鑽出藏身之所,讓雨水浸潤自己身體中那些乾涸枯萎的細胞,你甚至能聽到怪物們身體中每個細胞發出的暢快大笑,它們互相爭鬥和捕食,廢墟都市的雨夜充斥著欲望,血腥和死亡,像是墮落的失樂園。
「手殘注意……安靜,有東西在接近你。」趙高輕聲說,他支著望遠鏡,透過微光夜視儀的鏡頭,他能看到有一個影子從瓦礫堆里鑽了出來,逐步靠近籠子。
陸巡屏住呼吸,緊了緊手中的注射器。
果然,趙高話音剛落,籠子外就響起踢動碎石的聲音,那東西圍著陷阱繞了一圈,然後探頭拱了拱尼龍布籠子。陸巡縮在籠子裡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只聽見耳邊有「悉悉索索」聲,那東西在刮動籠子的布面,它頂住了陸巡的後腰,陸巡覺得自己是困在帳篷里的北極探險者,現在有一頭北極熊在帳篷外探頭探腦東嗅西嗅。
「穩住……穩住……」趙高在耳機中說,「那東西在試探你。」
陸巡強迫自己保持鎮定,那東西就和他隔著一張兩毫米厚度的尼龍布,陸巡慢慢伸出手,悄無聲息地捏住了籠門的拉鏈。
一個頭顱從外面探進來。
借著四周的微光,陸巡隱約能看出這是一隻……鹿?
「餵……千足蟲,你是不是搞錯了啊?」陸巡愣愣地看著這頭傻鹿,後者把頭探進來東張西望,還翻著一對死魚眼,「這不是屍鬼啊……這是一頭鹿。」
「鹿?」趙高也一怔。
「對,一頭愣頭愣腦的蠢鹿……它來這裡幹嘛啊?鹿不是吃草的麼?」陸巡站在一邊,鹿鑽進來半個身子,先扭頭打量打量陸巡,用鼻子在陸巡的防護服上蹭了蹭,大概是覺得這個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的大粽子不是個活物,又低頭推了推地上的鹿肉。
喂喂喂喂鹿兄你在幹嘛?地上這可是塊鹿肉啊,你要同類相食麼?
「我要不要把這玩意趕走?」陸巡問。
怎麼看這頭鹿都是走錯了片場,要麼就是過來攪局的。
陸巡正要給它一巴掌把它趕走,鹿忽然扭過頭來盯著他,陸巡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了,他屏住呼吸不敢動彈,陸巡忽然覺得這一對翻白的死魚眼莫名地驚悚。
鹿再次上下打量陸巡,陸巡身上這件防護服超出了它的認知,它或許可以認出人類,但三防服是用高分子聚合物織成的人造產物,自然界中並不存在……在鹿的眼中,套著防護服的陸巡和石頭無異,它在陸巡身上聞不到生物應有的氣息。
鹿徹底放下心來,它跪坐在地上,頭顱垂落。
緊接著差點讓陸巡驚恐地叫出聲來的事發生了……鹿的身體下逐漸漫出一大灘深色的液體,它們從鹿的毛孔,雙眼,鼻孔和口腔中溢出來,流淌到地面上,粘稠得像是膠水,這些液體像是擁有生命,它們不會隨地流淌四處逸散,而是以幾乎反重力的姿態逐漸匯聚起來,最終變成類似果凍或者瓊脂的膠體。
一大團半透明的橡皮泥在地上蠕動,陸巡愣愣地看著這東西,腦子裡陡然蹦進來當初趙高對自己描述屍鬼時所說的話「無形無狀,像一個超大號的阿米巴變形蟲」,陸巡沒想到世上竟然真的存在這樣的怪物……它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形狀和形態,可以鑽進任何狹小的縫隙,甚至能穿著人皮滿世界跑。
原來歷史上那些都市怪談都是確有其事,這不是神經病人的妄想,他剛剛就親眼見證了一隻屍鬼披著鹿皮活動。
屍鬼慢慢湊近誘餌,速度慢得像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