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大嫂嫂叫出去之後,流淌的黑夜也似凝固了片刻,大門前一陣安靜,過了一會兒才響起寧長久的咳嗦聲。
他假意地咳了幾聲,打破了尷尬,蹲下身拍了拍小男孩的頭,笑道:「小朋友真有禮貌。」
趙襄兒神色更冷,一把抓住寧長久的後領,將他拉到了一邊。
那小男孩也不知道自己叫對了還是叫錯了,只是這位大姐姐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啊,好兇啊……哦,對了,應該是叫大姐姐的!
小男孩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看著這漂亮姐姐冰霜般的臉,手腳都覺得涼了半截,既想要開口彌補錯誤,又想到娘親說的說多錯多,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口。
城主見到這一幕,心中冷笑,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根本看不懂局勢,跪錯正主不說,還叫了這麼個笑話的稱呼,須知一個清名對於這等妙齡少女何其重要,如此稱呼何異於當眾羞辱於她?這小侍衛也確實不要命,這種時候不給這位仙師小姐道歉也就罷了,竟還敢與稚童玩笑,難怪天天被揍,想必他也有什麼特殊的倚仗之處,否則這位仙師怎會留他身邊這麼久?
趙襄兒始終沒什麼表情,冰雕玉琢般的秀靨好似雪地里悄然生長的罌粟花,纖細易折的純白里,透著不染纖塵的幽艷。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寒霜氣,那一身夜風中吹褶的純白衣裙將她襯得更冷,好似她才是奪人性命不眨眼的無常,眾人噤若寒蟬。
這氣氛並未持續太久,出乎意料的是,她好像並未懲罰這個說錯話的少年,而是問:「你叫什麼?」
若是其他人,應是在擔憂滿門抄斬這般的慘禍了,而小男孩心思單純,並未想得深遠,劫後餘生的感覺里,想的是不是自己居然沒有叫錯?
他連忙道:「我叫丁樂石……」
趙襄兒點點頭,望向了城主,淡淡道:「這個小孩子要我替他們做主,城主大人覺得應當如何?」
城主心中一凜,隱隱覺得不安,小心道:「仙師眼界非凡,那些矇騙稚童的拙劣伎倆,憑藉仙師慧眼,想必一眼便能看破吧。」
名為丁樂石的小男孩立刻大聲道:「你騙人!你不讓我們吃生米,還挨家挨戶收繳米,你就是想要我們變得和你一樣,什麼變鬼不會死都是騙人的!好多鬼都死了,我爹就死了,被鬼蟲子給吃了!你這個騙子!」
城主神色並無太大改變,平靜道:「看你裝束家境應是尚可,家裡是生意人吧,你爹生前做生意想必貪財無數撈了不少油水,如今天地有眼,賞罰分明,善惡各有其報應,有什麼好辯解的?」
丁樂石的臉氣成了青紫色,他大怒道:「你才是壞人!滿城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你是最十惡不赦的魔頭!」
城主懶得再去理會這個稚童,他望向了趙襄兒,道:「此處聒噪,還請仙師姑娘移步屋中,關於奪取冥君權柄的大小事宜,我們可以詳談一番,至于禁食生米一事,乃是這位秦公提的,他在城中聲望也是極高,我覺得他言語有理便應了,若是仙師對此事有異議,可以與這位秦公商談一番。」
一旁的秦公心神一墜,猛地捏緊了城主給他的文書,掌心汗水淋漓。
他知道城主這是有意棄子,但他卻看不明白這個年輕小姑娘的心思,只期盼著雖然對方是修仙之人,但年紀尚稚,如今始終冷著臉是假裝城府,實則沒有太多複雜心思。
他被城主提到之後,連忙對著趙襄兒行了一禮,道:「在下不才,此策也是無奈之舉,若有不妥之處,還望仙師可以指正。」
趙襄兒嗯了一聲,道:「並無不妥。」
秦公暗暗鬆了口氣。
城主眸光變幻,他卻不似秦公那般把她想得太傻,畢竟是她將那白夫人拉下了神壇,而如今她這般對萬物冷淡的態度,只能說明她所圖更大。
城主心中已有決意,道:「屆時我願為仙師帶頭練兵,近水樓台,先將那趙國女帝拉下王座,然後以趙國為據,建立數座酆都,重新塑成冥君權柄,鑄成嶄新的神國,屆時仙師便是真正比肩神明之人,我等只願雞犬升天便好。如若仙師不嫌棄,我此刻便為仙師繪製將旗,不知仙師姓什麼?」
趙襄兒道:「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