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緊不慢的走到二月初十,榮國府上儼然是兩派景象。再有了兩天就是林黛玉的生辰,在史太君的提醒以及賈赦的監督之下,邢夫人和王熙鳳商量著擬了個方案,多上檔次說不上,至少能讓人看出他們長房的心意。至於二房那邊,賈政不怎麼插手府中事,王夫人對林黛玉存在著很深的偏見,一來她是賈敏的女兒,二來她還搬出家世壓人,同寶玉閒聊還說什麼「我父親是揚州巡鹽御史,正三品官」,寄人籬下也沒個自覺。
說一千道一萬,王夫人就是厭惡賈敏和她的子女,搬出那麼多道理只不過是為自己的行為開脫罷了。林黛玉從來就沒顯擺過什麼,她只是希望得到足夠的尊重,別和伺候人的丫鬟平起平坐……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這個要求過分,也就是賈寶玉才會因為這種事置氣。
王夫人雖不待見林黛玉,也沒上趕著去找碴,她忙著給寶玉進宮做準備,沒工夫搭理這些,府上其他人則在期盼花朝節的到來。這是漢人的傳統節日,近年來也逐漸影響到滿洲子弟,在這天,年輕男女會結伴去踏青,姑娘們剪彩紙粘在花枝上,稱「賞紅」。還有放花神燈之類的習俗……雖不能與臘八會相比,也算別致風情。
三春都在為「賞紅會」做準備,這是面向京中所有官家小姐舉辦的花朝活動,比誰的剪紙更精妙更富創意,從這也能窺伺出她們的女紅的優劣。自古以來,三從四德都是約束女子的標準。其中,四德就包括「德、言、容、工」,這其中,女紅就占有一席之地。
因為大老爺賈赦入了皇上的眼,近來,榮國府在京城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還是那句話,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府上多少都占了便宜,府上姐兒也想趁熱打鐵,在這年花朝節上博個亮眼,以免無人問津。
為花朝節忙活的都是府上女人,賈政還是老樣子,兩點一線往返於工部和榮國府之間。他以前還會邀請一些至交好友來府中談詩詞說時事,在對方或吹捧或拍賈赦馬屁之後,二老爺就撂擔子不幹了。
以前覺得是同道中人,如今看來,都是些虛偽的傢伙。裝得人模狗樣罷了,見自家兄長得勢,全都來榮府送禮,禮義廉恥也不要。
賈政心中鬱結,讓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大老爺賈赦卻還是老樣子,除了關心林黛玉生辰宴的安排之外,就是將大把的時間耗在君子別院裡。這天他走到西苑,聽到美妙的琴聲傳來,這是一曲《廣陵散》,上輩子出師之前倒是經常聽到,師伯邱笙子是個琴痴,耳濡目染之下,即便是賈赦這樣接地氣的也記住了一些曲子的名稱。
再聽到這首曲子恍若隔世一般,彈奏之人功力頗好,遠遠看去是個墨衣青年,瞧著眼生,從前未曾見過。賈赦在廊下站了一會兒,還沒從回憶中走出來,就被人粗暴的打斷了。
來人穿著常服,周身的殺伐之氣卻不能掩,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兵營里的。那人闊步走在前面,後面跟了個護院,不停的勸他不要壞規矩,否則有夠喝一壺。對方壓根沒放在心上,直接走到賈赦跟前:「我認得,你就是賈恩候,快給我測個字。」
他嗓門挺大,將所有人從《廣陵散》的意境之中拉拽出來,同時響起的還有狗吠之聲,別院隔壁那家養了條看門口取名叫「二蛋」,平時很乖,這會兒卻不要命的叫,聽琴的都愣了愣,那位墨衣青年沒收住力,直接撥斷了弦。
他扶著琴桌站起來,摸出一方素色的絹帕擦了擦食指上的血珠,然後嘆了口氣。上一次撥斷琴弦還是初學琴藝的時候,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沒想到今日又出了岔子。
琴壞了,人也沒有繼續彈奏的心思。
墨衣青年卻沒有離去,而是看著皺起眉頭的賈恩候以及他身前那人。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年代已經過去了,如今幹啥都得耳聽八方。闖進來的這人叫韓武,是驍騎營的佐領,正四品官,在京城這個權貴多如狗的地方算不得什麼,放在學子堆里還是足以讓人仰望的。
驍騎營是禁衛軍的一個部分,佐領由滿、蒙、漢軍旗抽調,按照比例組成,底下有普通兵員二萬八千多人,是大清朝的剛猛之師。韓武是個頗有氣性的漢人,脾氣爽直,他家中婆娘懷孕,變著法想要獲得進入中院同賈赦交流的機會,問問這胎能不能順利生下來,到底是男是女。卻因自身學識不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