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城施行宵禁,二更天敲響暮鼓,禁止出行;六更天敲響晨鐘後,才開始允許通行。
一輪銀月垂於天際,淡淡霜華鋪滿了街道。
張慈懷帶著張長靈,一路出城,也不知老道士用了什麼法門,沿途的巡夜衙役都對兩人視若無睹,至於緊閉城門的阻礙?老道士提著張長靈縱身一躍,便跨過了數丈高的城牆。
此等瀟灑愜意的方式,看得張長靈眼眸明亮,心中對即將踏上的修行之路愈發期待。
出了城,便由張長靈帶路。
先是走官道,而後轉為鄉道,不多時,一片夜色的村落輪廓,便出現在前方。
石湯村,到了。
熟悉而陌生的景象,讓張長靈眼神有些複雜。
熟悉感來自於原身的記憶以及他自己穿越後幾天的接觸,而陌生,則是與前世記憶對比後、那獨在異鄉的疏離感。
搖了搖頭,驅散心頭雜亂的念想,張長靈領著老道士,循著月色,來到了村落邊緣的一處被籬笆圍住的茅屋。
這便是他如今的家了。
這年頭,柴貴油貴,鄉下之地,自然也不可能點油燈,因而屋內漆黑一片。
夜色幽亮,離得近了,能聽到屋內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張長靈面色一緊,趕忙推門而入。
明晃的月光順著打開的木門流入,映襯出屋角木床上,那蜷縮著身體、捂住腹部劇烈咳嗽的佝僂身影。
走近一看,可見一白髮蒼蒼的老頭兒,面色蠟黃泛黑。
他閉著眼,意識已陷入昏沉,咳嗽,也不過是身體病痛的反應。
「爺爺」
張長靈站在床邊,抿了抿嘴。
這便是原身唯一的親人,一手將他拉扯大的老人。
老爺子姓張,名承信,這麼有才氣的名字,據說是一位教書先生取的。
而張長靈既然接管了原身的身體,自然要承接他的因果。
這也是張長靈揭下林府祖祠夜睡告示的原因之一。
他需要錢買藥。
腳步聲在床邊停下,張慈懷伸手按在老爺子的手腕上。
肉眼可見的,老爺子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整個人沉沉睡去。
張慈懷鬆開手,沉吟道:「長靈,這是你爺爺?」
「是。」張長靈點點頭,連忙問道:「師父,我爺爺他情況怎樣?」
事實上,他剛來到這方天地時,老爺子便已病重,且病情日益加重,剛開始還只是偶有咳嗽,不像現在,咳得厲害時,幾乎要將肺都給咳出來,那痰液中,滿是血絲。
「不太樂觀。」張慈懷的話,讓張長靈心頭一緊:「我用一絲九陽之力,為你爺爺調理了一下,可病症易去,病根難除。」
「你可知他得了什麼病?」
張長靈茫然的搖搖頭。
原身家徒四壁,根本沒錢看病抓藥。
見狀,張慈懷略微嘆息,而後講道:「這不是單純的風寒,而是,寒瘟。」
「瘟?」張長靈眼睛微微睜大。
瘟疫這兩個字,可不是開玩笑的,在古代社會,瘟疫一旦出現,往往意味著哀鴻遍野。
「為師從北方而來,一路經過諸多郡城,沿途所見,已有相當一部分的城鎮,出現了大面積寒瘟。」
「此瘟非比尋常,染瘟者,初為風寒之症,隨著病程加重,開始出現劇烈咳嗽、咳血,到了最後,渾身潰爛發膿,於痛苦中掙扎死去。」
「這寒瘟非比尋常,背後定然有勢力插手其中。」
「你爺爺的病症,目前已發展到了中期,即便是純陽之氣,也只能延緩病程,無法做到根治。」
張慈懷面色沉重:「而一位寒瘟患者的出現,往往也代表著,附近已出現大面積的染瘟者。」
「純陽之氣,也沒辦法嗎?」張長靈道。
「純陽之氣,可通過強行抹滅所有病氣的方式來根除病情,但普通人的身子骨太弱,在純陽之氣磨滅病氣的過程中,反而會先一步堅持不住,暴斃而亡。」張慈懷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