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箱子中,男人的身體不規則地蜷縮在一起。手腳彎曲,將箱子塞得滿滿的,戴著電焊面具的老者,用扳手擰緊幾個機械部件,轉身蹲下。端詳著箱子裡面的男人,他的眼中迸發出刺目的金光,掃視了幾下箱中的男人,他嘖嘖稱奇,用扳手敲了敲男人的關節。
「全身骨頭沒有一處好的,筋卻連著,內臟也勉強保存著。吊著半口氣。」電焊老者說道,「這就是『報厄』的手筆?他會喜歡這麼不優雅的手法?像是戒律修士和裁判員的手法。可惜現在教團的手段已經不夠強硬了。話說秘首大人是怎麼把他帶上蒸汽列車的。」他嘎嘎地笑著。
青染靜靜聽著他瑣碎的話,說道:「能看到『大袞』對他的影響嗎?」
老者眼中的金光消散,他拔下電焊面具,露出一張坑坑窪窪的臉,下半張臉幾乎完全是機械的,但細節處又有血肉蠕動,機械和血肉交融,配合著老者做出各種誇張的表情。
「慢慢講吧,連失落之地都出來了,『大袞』的獵犬什麼時候這麼出息了。」老者嗤笑了一聲,找到兩張滿是灰塵的板凳,扔給青染一張,就這麼在箱子面前坐了下來,像是很欣賞這一副傑作。
青染沒嫌棄骯髒的板凳,直接坐了下來,老者找到兩瓶尚未開封的酒,挫開瓶蓋,遞給青染,「秘首大人遠道而來,來嘗嘗西區的特產,一個利弗爾就可以買到一打的『煤油』。」他猛灌一通,刺鼻的機油味道,青染面無表情地捏碎酒瓶,爆裂的碎片和酒液掉落到鋼板地板上。
燈塔坐落在王國西海岸,處於「大袞」的遺蹟深海之城和現實的交界,「逍遙.無束」建立的點跡在這裡非常不穩定,只有到一定範圍才可以生效,帶著這個箱子在身邊,就算黑商人的權勢開了不少便利,這也給青染添了不少麻煩。
落入老者身體的酒液在他的體內化作滾滾的火光,從維修工裝的縫隙溢出來。他半邊的機械腦殼中嘶嘶作響。「秘首就算不喝酒,也不要浪費吧。」老者撿起地上的大塊碎片,丟到外面。
「我從來沒有見過『大袞』的邪魔信徒有這麼純淨的肉體,他的肉體甚至可以受到『饑渴.祭禮』的響應,這群邪魔不應該在幻覺和夢境中徹底受到遺種改造嗎?」老者從箱子中提起男子,把他從陰暗處直接扔到了探燈的光芒之下,熾烈的光照只是烤得他身上的皮膚微微發紅。
「如果是正統的『大袞』的信徒,在這麼高強度的『光.神聖』,『光.詛咒』的轟擊下,早就和外面礁石上掛的變種魚和變種鼠一樣變成魚乾和鼠干。」老者用長杆子扒拉著男人,把他從探燈的直射範圍中拉了回來。「這麼看來,這個小白臉,他放在邪魔當中也是異端。」
「那個大君派出這個玩意和一群邪魔遺種一起行動,八成試探大於直接活動,實話實說,他產出的意義,遠大於什麼襲擊。」老者身上的光芒烈烈,像是什麼在噴張。
他的手按在男人的身上,「護佑.無瑕」的光芒逸散之後,陰崇生給男人注射的麻醉針劑,精神藥物全部消退。
老者手掌裂開,一股白光濺射到男人的身上,「光.灼」灼燒著癱軟在地上的男人。他吃痛地扭動著,猛然張開眼,一聲慘叫頓時響徹在燈塔的頂層。
但他乾嚎了兩句,就強忍著痛苦沒有暈倒。他仰著唯一沒有被打斷的脖頸,抬頭看向兩人,他慘笑著說道:「夏域的聖人,還有燈塔的掌燈,作為大君的使者沒有給大君帶去祝福,反而是這般的落寞和狼狽不堪。」
老者絲毫不慣著他,一腳揣在他的臉上,他踹到那一灘酒液中,劣質的「煤油」糊了他滿臉,他一皮靴連帶著煤灰和鞋底陳年污垢碾壓在他臉上,「什麼大君,老子把『大袞』直系遺種當魚乾曬的時候,你和大君到底在哪裡。就算『大袞』不是什麼好東西,坐在高柱上的神明,也是你這種自恃著夢境和瘟疫囂張的垃圾可以比擬的?」
他的臉上噴涌著猛烈的光芒,他維修工裝下的身軀顯露出來,機械和線管交織下,一顆金紅色的心臟震顫著,位階「陽燈」的壓迫感凌虐著趴在地上的「大袞」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