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咸陽。
一個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正在駿馬之上向城東而去,身後四騎緊緊跟隨,火紅的夕陽拉長五人的影子,秋風捲起火紅的霜葉,晚霞透過雲彩給五人罩上一層火紅的衣甲。
那男子約莫五旬年紀,眉頭緊鎖,不怒而威,似乎沒有一絲留意身邊的美景,一個隨從跟上,遞上一件玉器道「教主不必氣惱,那蠻子不見我等,我們還省了禮物呢」
男子伸手抓過玉器,全力擲於地,一件珍貴的玉器頓時粉身碎骨。那男子鬍鬚抖動,怒喝道「阿合馬狗賊欺我太甚,早遲將他碎屍萬段!」
身後護衛安慰道「教主不必和那蠻子一般計較,他說提高明教稅負就提高嗎,他又不是皇上」
衣琇道「哼,阿合馬狗賊賣官鬻爵,損公肥私,橫徵暴斂,罄竹難書,我已收羅他諸多罪狀,要不是被鍾左使攔著,我早衝到吏部去告他御狀了,看著吧,早遲叫這個賊死死在我衣琇手裡」
衣琇摔了玉器,又怒喝痛罵一番,心中怒火依然熊熊。
阿合馬提高各幫會門派稅負的提議已經是三年來的第四次,前三次提議被皇上准奏兩次,每次都讓明教大傷筋骨。「提高稅負」輕輕鬆鬆四個字,弟兄們刀山火海,披荊斬棘拼來的銀子,就要白花花的流向大元國庫。沒有銀子,怎麼繼續擴大教徒數量?沒有銀子,怎麼購置更多盔甲馬匹?沒有銀子,怎麼給兄弟們論功行賞?沒有銀子,怎麼和各路官員搞好關係?自從這個阿合馬得勢,以明教為首的幫會,教派,世家,門派,就沒有過一天好日子。今天衣琇強壓怒火,低三下四去拜見他,阿合馬居然讓侍衛推脫說自己不在。衣琇帶領明教出生入死為大元世祖忽必烈打敗阿里不哥奪得帝位之時,他阿合馬還是一個卑賤的奴隸!十年來,在大都,上至太子,下至百官,誰不給衣琇三分薄面,今日在阿合馬府吃個閉門羹,如何讓他不怒火萬分。
他運起內力,仰天大呼「狗賊阿合馬,你貪贓枉法鐵證如山,都在衣琇手裡,有種來刺了你衣琇爺爺,不然總有一日,要看著你被滅九族!滅~九~族~~!」心中才稍微舒緩。
此時,路邊茶樓傳來一陣空谷幽蘭的琴聲,伴隨著一女子宛如夜鶯的啼唱。
採蓮湖上採蓮嬌,新月凌波小。
記得相逢對花酌,那妖嬈,殢人一笑千金少。
羞花閉月,沉魚落雁,不恁也魂消。
竟然是金國詞曲,衣琇已經數十年未聽到家鄉歌聲,何況是如此之琴、如此之聲、他翻身下馬,循著歌聲走入茶樓之中。只見茶樓中央,一個紅衣似火的蒙面女子正在撫琴而歌:
採蓮人唱採蓮詞,洛浦神仙似。
若比蓮花更強似,那些兒,多情解怕風流事。
淡妝濃抹,輕顰微笑,端的勝西施。
採蓮湖上採蓮人,悶倚蘭舟問。
此去長安路相近,恨劉晨,自從別後無音信。
人間好處,詩籌酒令,不管翠眉顰。
遠看那女子,如同一片火紅絢麗的晚霞,那樣的熱烈,那樣的明亮,那樣的迷幻,走近一看,那女子雖然蒙著面,但她那如瀑的黑髮,曼妙的身姿,半露的衣衫,萬種風情的眉目,讓任何一個男人都心曠神怡。
衣琇坐到離她最近的位置,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到那女子身邊。那女子嬌媚一笑道「謝客官賞賜,客官還有什麼想聽的嗎」
衣琇略一思索道:」《念奴嬌?天丁震怒》」
那女子一聽詞名,妙目看了衣琇良久,輕聲道「敢點此曲,先生必非凡人,奴家觀先生之貌,步月登雲,胸懷天下,非池中之龍。」她的聲音蝕骨銷魂,雖然言辭內容沉重,依然讓人心神蕩漾。
衣琇搖搖頭,亦輕聲道「這天下已定,豈能作非分之想,衣某隻是想聽到故國之聲。」
那女子眼光流轉,輕聲道「天下已定亦可覆,衣教主,若是願和聖主教聯手,這天下未必是非分之想。」
衣琇聞言吃了一驚,他抬頭看了對面女子片刻,正色道「不可,聖主教未必適合我華夏文化,昔日聖主教帝國滅古巴比倫,滅古波斯,滅古天竺,其各國燦爛文化皆被長河湮沒。衣某寧可憋屈自己,憋屈明教,也不願冒此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