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奴婢方才說的都是心裡的實話。但凡是有一句半句的假話,就讓老天爺責罰奴婢下輩子繼續當一個公公。」
黃狗兒跪在地上豎起了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說。
「差不多行了,別讓咱的乖孫女等急了。」
朱元璋催促著黃狗兒,黃狗兒帶著小萬福臨出門前。
他又有些不太放心,特意叮囑了一句:「咱的小萬福有些淘氣,派幾個得力的侍衛跟著。還有不許讓她去湖邊和爬樹,知道了嗎?」
黃狗兒愣了一下,他心想:「皇爺這說的不是廢話嗎?我就是長了一萬顆腦袋也不敢讓小郡主這樣玩呀,不然到時候,從樹上掉下來就不是這位小祖宗了,而是我老鄭家的族譜大全。」
「萬歲爺請放心,奴婢一定會竭盡所能伺候好小郡主,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傷。」
朱元璋擺了下手,「去吧,你這個奴才辦事,咱還是放心的。」
得到允許後,黃狗兒牽起了朱萬福的小手向著宮外走去。
劉璟前腳剛一進殿就正好撞見了這一幕,他挪開了腳步走到了邊上,劉璟微微欠身,拱手作揖向朱萬福行了一禮。
「微臣閣門使劉璟參見新豐郡主。」
劉璟每日都會進宮伴駕,朱萬福自然是認識他的。
朱萬福像個小大人一樣,回了一句:「劉大人還請免禮。」
劉璟又將目光轉到了黃狗兒的身上,黃狗兒是司禮監的提督太監,位居三品,官職更在掌印太監陳忠之上。
「下官見過黃公公。」
黃狗兒瞥了一眼劉璟,發現他的腰板挺得筆直,有一股子讀書人身上的傲氣。
洪武年的宦官可以算得上是歷朝歷代當中地位最為卑微的一個群體,哪怕他黃狗兒是洪武帝身邊的第一紅人,也不敢端著架子去拿捏外朝的大臣。
對此,黃狗兒早就司空見慣了,他笑著說:「劉門使去而復返,想必一定是有要事要面呈萬歲爺。咱家還要伺候郡主殿下,只好失陪了。」
說完,黃狗兒就拉著小萬福出了宮。
望著這一老一小的背影消失在了宮門外,劉璟自言自語道:「郡主殿下?黃公公口中的這個稱呼,乍一聽會讓人覺得不倫不類,仔細一琢磨,這背後似乎含有不少深意。」
洪武帝御製《皇明祖訓》明文規定了,只有太子、太孫、諸王、郡王、世子才有資格被稱為殿下。因為程朱理學的興起,男尊女卑的大原則被確立了下來。
在正式場合,哪怕是皇帝的嫡女公主也不能用殿下這一個稱呼。
更遑論朱萬福不是太子的血脈,他的父親只是一個藩王。
閣門使這個職位,當然不是看大門的。
劉璟的職責是在朝堂上糾察百官的儀態著裝,還有遣詞用語是否符合禮儀。
還有大臣在和皇帝奏對時,臣子是否有遺漏之處。
因此,洪武帝還專門賜了他一塊鐵簡上面寫著「除奸敵佞」四個大字。
一想到這兒,劉璟咂了咂嘴,他的職業病又犯了。
他輕手輕腳走到了御座前,劉璟俯身一拜:「臣閣門使劉璟拜見陛下。」
朱元璋整個人伏在案上,他的身前放著堆積如山的奏摺。
朱元璋的手中握著硃筆,奮筆疾書批閱著眼前的奏摺。
他頭都沒抬,嘴裡淡淡回了一句:「愛卿平身。」
得到皇帝應允,劉璟這才緩緩從地上起身。
「陛下,臣今日前來在路上撞見了黃公公,親耳聽到他口稱新豐郡主為殿下。」
眼見洪武帝不為所動,劉璟壯起了膽子,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加大聲。
「黃公公身為陛下身邊的內侍,理應以身作則為其他宮人樹立典範。可是他卻帶頭違反了禮制,若是今日之事傳揚出去,豈不是有損陛下的萬世聖明嗎?」
聽到這話,朱元璋手中的硃筆終於停了下來。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劉璟。
君臣之間仿佛隔了一堵無形的牆,劉璟感到身前的空氣都凝滯了,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