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朝衛莊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轉身面朝著墨家眾人:
「墨家的諸位朋友,我知道你們心中的芥蒂,也理解你們的抗拒,但是我希望你們能仔細考慮如今墨家所面對的危險局面——我並不是指今夜的這場危機,而是指墨家和帝國之間懸殊的實力差距。」
「而且,我所說的,要與墨家達成合作的流沙,更接近於『曾經的流沙』,而非現在的流沙,更與古兄這個今日流沙的首領無關。」
「你這是什麼話那流沙不就是流沙,還分什麼『曾經的』和『現在的』?」大鐵錘都囔著嘴嚷嚷道。
高漸離也冷靜的開口反駁道,「這只是詭辯而已,流沙就是流沙。」
衛莊這時卻突然說道,「確實是不同的。」
這話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人家張良說說這種話忽悠人也就算了,畢竟人家明面上是儒家弟子,和流沙關係不大。
可你衛莊是流沙的最重要成員之一啊,你這麼說話,是什麼意思啊?
想來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衛莊沒有理會眾人奇奇怪怪的目光,自顧自的沉聲說道:
「流沙的主人改變以後,流沙也就隨之改變了,截然不同的改變。」
衛莊說這話,純屬在闡述事實。
作為首領,古尋和韓非是截然不同的。
韓非是一個比較純粹的理想主義者,思維和行事風格並不像是一個領導者。
而古尋,他是沒什麼理想抱負可言的,比韓非要實際的多,但對當一個領導者也沒什麼興趣。
古尋手下的流沙,是一個未必嚴密但足夠健全的,且功能性足夠強的正經組織,是完全正常的勢力集團。
而韓非手下的流沙,則並非是一般意義上的勢力,它更傾向於是韓非自身意志的延伸,就像是流沙組織成立之初時的理念——術以知奸,以刑止刑。
翻譯的直白點,流沙之於古尋,就是個實現目的的工具,而流沙之於韓非,則就是他的目的本身。
二者之間自然存在著根本上的區別。
不過外人自然是不會理解這其中的區別。
對於他們而言,流沙就是流沙,只是曾經它的首領是韓國的九公子,而如今是帝國的國師並且更強大了。
衛莊的情緒很平靜。
他對於流沙的改頭換面,並不在意。
曾經他加入流沙,滿懷抱負,準備和韓非一起改變世界,不過後來他發現想改變世界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即使他和韓非都是這世上能力最出色的人。
於是他和韓非的理想抱負雙雙中道崩殂,流沙也幾近於分崩離析,最終被古尋重新接手,並演變為今天這個樣子。
流沙固然改變了,但是他衛莊又沒被一併改變,他還是他,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曾經的流沙消亡,那是它自身存在問題——也是昔年的流沙創始人各自的問題。
衛莊沒有興趣去遮掩自己曾經存在的問題。
不過班大師等人就未必能像他一樣如此澹定的看待他說的話了。
當然,他們也不至於當面質問衛莊是不是有了什麼不臣之心,只是默默的決定儘可能遠離可能存在的危險。
因此,他們全都默然不語——唯一沒什麼腦子的大鐵錘也在高漸離的示意下,一言不發。
張良見他們這副表現,不由笑了起來。
好在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情況,問題不大。
「首先,我需要明確跟諸位說清,剛才的話無須多想,只是一種說法,讓你們能放下芥蒂,接受這場合作的說法。」
「其次,我想問問墨家的諸位,真的要因為一己之見而拒絕這場合作嗎?」
「這並非是一己之見,這是原則問題!」班大師加重語氣,肅聲糾正道。
張良卻兩手一攤,反問道,「原則問題真的嗎?」
「墨門非攻,兼愛平生。」
「墨家因為自身的思想理念,因而決定反對帝國的嚴苛暴政,繼而走上了反秦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