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僑尹畫家的夫人搖了搖頭笑了。
她就知道,她該看出來的,眼前這個剛來紐黑文市、只坐在角落裡不愛多言、略顯憂鬱的女孩,此刻一定會在這裡。
尹夫人還清晰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這個中國女孩,只是禮貌的問詢個人情況,這個姑娘瞬間緊抱雙肩,肩膀顫動,她哭的擺動著手,只來得及哽咽的對她們說「抱歉」二字。
……
她變了,真好。
這個女孩用了大半年的時間調整自己,也終於找對了方式,終不再用繁重的學習壓垮她那瘦弱的雙肩。
被祖國選送到這裡的學子,又怎麼能是簡單的人?
徘徊、孤單、傷感、思鄉,尹夫人覺得夏天不是忘了,而是把那些埋進了骨髓里、融進了血液中,不輕易被她們發現了。
還記得前幾天夏天在她們家吃飯時說,要學一學西餐手藝:
「等我回國,給我兒子、女兒也做一頓嘗嘗,我怕他們忘了我。」
也許這個中國女孩是真恐懼又回到憂鬱的狀態吧,她在情緒低落時又馬上甩甩頭和她笑談道:
「不哭了,哭了近一年,夠沒出息的,現在想起他們,胸口滿是溫熱。」
……
似乎她喜歡這項運動,也因為這項運動本身的魅力就在於持久的爆發力。
尹夫人懷中抱著熱乎乎的水餃,她等著,等著夏天灑脫的打完這場球,運動中的她就像迎來破曉那一刻,對人生、生活更炙熱。
網球場上的正在揮汗如雨的中國女孩夏天,她的小臂結實有力,誰又能想像得到,在兩個半月前,她已經瘦到了八十斤,在某一個最平常的午後。暈倒在圖書館的書架前,後被校醫確診為營養不良。
從那天病倒後再次站起,她改變了生活方式,正如今天的她。她用網球訴說,訴說完、再次把那些情緒埋進角落。
而她此刻眼神專注,臉上滿是倔強和不服輸。
正手切球、反手拉球、雙手抽球、拼勁最後一絲氣力網前阻截每一個球。
……
夏天頭上搭著一條毛巾,頭髮濕漉漉的,嘴裡還塞著餃子。透過玻璃窗看向操場。
她的手中有美國的華僑名單,她要在最後一年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把自己折騰成愛哭鬼。
她不能停下腳步。
夏天的眼神慢慢變的堅定了起來,她對自己說:她不要把倒計時定在下一年,而是從這一刻開始。
……
「鬧鬧,老實點兒!上躥下跳的,要那麼多紅包你幹嘛使?」
葉伯煊本想控制住自己大過年的不罵孩子,誰想到這小子沒臉沒皮,越說越賽臉,連爺爺的勤務兵他都討要紅包。
鬧鬧兩隻小手背在身後。斬釘截鐵道:「給媽媽買禮物!」
小碗兒掏衣兜,抓了一把錢擺在餐桌上,她有眼力見,甜蜜蜜的對葉伯煊說:「給爸爸買煙。」
電視裡忽然傳來新聞播報的聲音:
「春字的大紅燈籠與懸掛在四周的中國結交相輝映……天涯之遠隔不斷遊子心底最珍視的情感,海外僑胞、留學生向全國人民拜年……家國情懷……」
別說葉家的其他人了,就是略顯沒心沒肺的葉伯亭在抱住她家的小星空愣了一瞬後,都看向了葉伯煊。
葉伯煊卻把眼神落在了電話機上,在那之後,無論鬧鬧和小碗兒怎麼樓上樓下亂竄,他都是無言狀態。只坐在電話旁邊,然而並沒有,真的沒有……
宋雅萍心想著:夏天啊,連我都想知道你在那面過的怎麼樣了。
而這個守歲夜。葉伯煊沖了兩次冷水澡,他想夏天,又必須靜待。
他只能靠降溫,讓自己看起來還是那個堅強的男子漢。
……
大年初一清晨,葉伯煊正在囑咐著兩個孩子到了夏家不准再要錢,許晴那一直慢聲慢語的音調終於有了變化。
「伯、伯煊啊?伯煊?快著點兒。接電話!」
宋雅萍緊皺雙眉,一把奪過許晴手裡的電話,她聽到蘇美麗在電話裡帶著哭腔的聲音,緊閉了一下眼睛:
「別哭了!我們馬上就到!」
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