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廷皓斥完後,余怒未消。
他恰好瞥見跪在他腳邊的某個雜役,滿臉通紅,鬼迷日眼,上半身搖搖晃晃,一看就是喝大了。
他生平最討厭喝酒誤事之人,當即心頭火起,一腳踹了上去。
那雜役被踹得翻了個兒,歪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旁邊的人沒一個敢扶,皆低著頭,哆哆嗦嗦如鵪鶉。
段廷皓聞到下人堆里還混著幾個酒氣深重的,心中厭惡至極,遂解下腰間的馬鞭,高高揚起,欲施以懲戒。
斜刺里驀然伸來一隻包得像粽子一樣的狗爪,將他揮鞭的胳膊按住了。
雪白的大狗睜著黑葡萄仁似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那雙眼睛好像會說話,裡面有焦急,不忍和央求。
段廷皓的動作頓住了,地上的人又開始砰砰磕頭,大呼「殿下饒命」。
朱祁玉看在眼裡,默默嘆了一口氣。
她想起初學武藝時,爹娘特別叮囑,俠以武犯禁,身為武者,切忌濫用武力恃強凌弱。
那麼,身為掌權者,又怎麼能濫用自己手上生殺予奪的大權?
可人在上位久了,自然而然就開始對下面的人俯視,把他們當做豬或狗,亦或是微不足道的一隻螻蟻。
人與狗皆是自然生靈,本不應該放在一起比較,可人卻有貴賤之分。
貴人家養得一條狗,都比某個下人的命要珍貴。
之前,她的腦海里閃過段鳴鶴提及要用活人血祭時的一臉淡漠,而這種淡漠,也出現在了段廷皓揮鞭時的臉上。
於是她伸出爪子,輕輕按住了段廷皓的胳膊,堅定而緩慢地搖了搖頭。
段廷皓終於收回了手。
朱祁玉鬆了一口氣。
「阿彪,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倆之前見過一次。」
段廷皓輕輕撫摸著她的頭,聲音柔和。
「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是一條極有靈性的神犬,想帶你回家,雖然沒有成功好在咱們有緣分,又遇上了。」
「你剛才是想勸我體恤他人,對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再隨便打人了。」
朱祁玉的咧開狗嘴,露出了一個肯定的笑,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掌。
段廷皓感受到了狗子的示好,心情由陰轉晴,看著地上這幫下賤的東西,也不再那麼生氣了,遂擺了擺手,讓他們滾蛋。
天色漸暗,他依依不捨地與狗子道別:
「阿彪,我會多來看你的,以防再有人偷奸耍滑」
目送段廷皓掀簾離開,朱祁玉臥在溫暖的被窩裡,心中卻難安。
她覺得有必要和龜孫子好好談一談。
哪怕是冒著爪子傷口再度開裂的風險,她也必須要把意思表達清楚。
哪怕讓她當一輩子的狗,她也絕不會接受殘忍的血祭。
然而,等到夜幕低垂,案几上的紅燭快燃到了底,她困得腦袋一點一點,這龜孫子還是遲遲未歸。
帳外的風雪愈加的大了,雪粒混雜著冰霜,噼里啪啦地打在賬頂,陰風不止不休地嚎叫,好似鬼哭。
這樣的暴風雪天氣,這龜孫子究竟上哪去了,他還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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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冷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