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燕承詔抵臨太倉州,竹姐兒來信,信中並無半分怨氣,反倒勸父親以公事、民生為重,她寫道——
「此孤自許,氣傲心,卻也還算說話算數,做事乾淨利索,不左右顧盼推搡,想來辦公事時有幾分事在,是個合的選」
「女兒聞父親隻言片語,尤知彼時太倉州亟待整治,既是朝廷派重兵南下巡捕,此等良機豈可錯過?國事、民事、家事、私事有分,父親莫要因女兒私事而失民事國事,自可放手去做」
有竹姐兒的回信,裴秉元心安,有打算。
夜裡,林氏伺候裴秉元寬衣,夫妻二閒敘,林氏言道:「我是個小『婦』,心裡最是計較家裡頭的斤斤兩兩,也計較自己的喜好,此事換是我,我可比不得三丫頭這樣識體,不帶一絲怨氣」說到竹姐兒官莊、園子治理得井井有條,林氏又繼續誇獎道,「這一套事可不是誰都能得來的,既要想先一步,又要出手果決,拿得住。」
夸著夸著,林氏漸漸默聲,隨後輕嘆一聲。
「夫緣何嘆氣?」
林氏應道:「沒宮,她跟在我身後事,生要強卻仍有幾分天真在。如今出宮,從她的信來看,心縝密,做事周到,一身的領,可見其在宮中吃許多苦頭,受許多磨難這世道里,哪有不吃苦就能到的事呀?事愈,曾吃過的苦頭愈多。」
裴秉元陷入深——他如今治水務農略有心得,不就是在玉沖縣吃苦來的嗎?
他這些年子改不,在照看兒女這一塊,遠未能做到入細入微。
裴秉元喃喃道:「相較於姐姐妹妹們,竹丫頭確實辛苦許多我這個當父親的,該好好彌補她。」
又:「夫可有甚麼好主意?」
林氏想想,應道:「我倒沒甚麼主意,只想著如今伯爵府產業多,也不差那百畝地幾個鋪子,除貴們賞的,竹丫頭的嫁妝置辦得跟其他三個一樣的,便就好。」
裴秉元點頭,道:「竹兒的婚事,京都可有音信?」
「沈姨娘說有個楊府不錯,楊夫已經投三次拜帖。」
「理寺卿楊家?」京官不,可說得上是楊府,又有適婚兒孫的卻不多。
「正是。」
幾日後,數艘硬帆烏尾船揚帆抵達江南海岸,後頭又緊跟著數不盡的中小船隻,泱泱一片,宛若暢遊於滄海之上的飛魚,結群而來。
最那隻寶船上雕刻虎首,一個身著過肩麒麟紋錦衣,佩戴細長繡春刀的男子站於船頭,海風急急,將其玄『色』披風拂向後而揚。
此不是燕承詔又能是誰?
海風咸澀,燕承詔時而閉目御風,若有所。
都說江南沿海一帶倭寇海上橫行,官船商船每每出海皆心驚膽戰,唯恐遭倭寇圍堵搶奪。又有『亂』民結營為寇,占島稱王,屢屢御船登岸搶殺擄掠,百姓深受其害。
然則他所見卻與傳聞相徑庭。
自船隊從濟州碼頭出發,一路向南,海上航行數月,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只不過剿滅的都是些小賊窩,幾乎用不四分之一的戰船、兵力,便可輕鬆攻破,幾乎沒有激戰鏖戰。
緣何海上如此平靜?
若真如此平靜,聖上又何須動陣仗,任命浩浩『盪』『盪』數百船南巡?
船緩緩靠近碼頭長堤,略一頓後,穩穩靠在岸邊,長橋搭,蘇州府、松江府轄內各州縣、各衛所的文武官員,應來盡來,恭候巡海總兵。
巡捕倭寇賊寇乃是兵家之事,恭迎接待朝廷欽派總兵,自然是由都司衛所主要負責。
鎮海衛指揮使——藺,他早早備好補給糧餉,船隻悉數停靠碼頭後,他向燕承詔行禮,言說道:「總兵,時日緊迫,下官已備好糧餉,只待一聲令下,鎮海衛便可登船補給。」
按照船隊南巡計劃,燕承詔最南要到廣東承宣布政使司,船隊在東南沿海來回遊弋,冬日再回到京都城復命,這麼一算,他在蘇州、松江府一帶停留的時日不能太長。
以往慣例,船隻停下來後,就該開始往上搬運補給物料,以免誤後面的行程。
再看漕運碼頭上,一個個灰麻袋堆小山,裡頭米糧魚肉果蔬應有盡有,比船隊途經的任何一個衛所添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