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茅屋內,一盞昏黃油燈,兩個啃著肉包的女人,一個說,一個聽。
殷樂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十七歲,被馬匪擄走的哪一年。
她是幸運的,能夠得到恩人相救,逃出匪窩。
但她又是不幸的,前十七年對她寵愛有加的親人們,一個個都背離她而去。
一個消失了好幾天又突然回來的女人,鄰里之間難免要多議論幾句。
可外人再怎麼想,也不會知道她被馬匪擄走的事。
因為恩人真的做到了她說過的話,官府一點都不知道匪窩裡還有一名逃出的女子。
知曉這件事的,只有殷家人。
女兒丟失的那一天,他們儘量保持鎮定返回家中,周圍鄉鄰並沒有人知道真相。
殷樂獨自一人踉踉蹌蹌走到家門口時,鄰居們還問她是不是去親戚家走親戚去了。
那一刻,殷樂內心充滿感恩,她覺得,只要進了家門,後面就沒事了。
父母兄嫂會給她編織無數個理由,很快這件事就會過去,她又能恢復平常的日子。
可是,進門第一件事,母親和嫂嫂便要查驗她的身體。
沒有人關心她怎麼回來的,父兄兩張嘴,喋喋不休,反覆詢問她在匪窩裡到底經歷了什麼。
那段時日,對殷樂來說,比待在土匪頭子身邊還要恐怖。
她把自己關在屋裡,門外的詢問聲卻從未停止。
後來有媒婆上門來,她聽見母親和父親支支吾吾暗示媒人他們女兒已不是完璧之身,希望媒人幫忙隱瞞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再也沒有家了。
媒人找了個五十多歲,重病纏身,等著新娶一房小妾沖喜的富商。
她爹娘感恩戴德,甚至還覺得自己女兒配不上人家,怕人嫌棄自家,特意為她準備了豐厚嫁妝。
殷樂很是痛苦,她不想當人小妾,更不想嫁給一個半截入土的死老頭子。
她拼了命回來,是為了結束噩夢,回到從前平常而溫暖的日子。
而不是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不能光明正大提起的『恥辱』!
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殷樂走了。
她滿懷新的希望,想要找一份工好好干,自己養活自己,以後再也不回來。
可出門第一天,就因為經驗不足,被自稱掮客的牙婆騙到縣城妓院賣了。
她漂亮的臉蛋,就是為了不接客,自己親手用燒紅的柴火棍燙爛的。
燙傷很嚴重,妓院的潘媽媽怒急攻心,又多給了她幾鞭子。
殷樂不覺得她能比馬匪頭子還要可怕,發瘋一般硬剛,撓了潘媽媽好幾道深深血痕。
到底是花了錢買來的,潘媽媽並沒有殺她,而是將她丟到當時的頭牌屋裡做洗腳婢。
「老天爺挺愛作弄人,每逢絕境,我以為我不能再堅持下去時,它又突然開恩,送一個好人到我身邊。」
殷樂自嘲一笑,繼續述說她淪為洗腳婢的短暫生涯。
燙傷的臉沒有得到醫治,不但潰爛越發嚴重,殷樂的身體也受到感染,發起高熱來。
她整日昏昏沉沉,覺得自己今夜應該就要死了。
可昏睡一天,睜眼又見到了妓院大門高高掛起的紅燈籠。
某日再次清醒過來,才發現有人在剜掉她臉上潰爛的皮肉,還給她用好酒沖洗,塗抹上清清涼涼的藥膏。
是她伺候的頭牌芍藥姑娘,潘媽媽口中脾氣古怪還變態的人,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那只是她為了保護自己做出來的面具,私底下,芍藥姑娘是個很好的人。
伺候她的婢女們,從來不會受到無端打罵和責罰。
偶爾有客人吃剩下的好菜,她還會悄悄賞給身邊伺候的婢女們。
在芍藥的暗中照顧下,殷樂臉上的燒傷漸好,只是那片醜陋疤痕再也去不掉。
殷樂並不後悔,她很自得,她做到了保護自己的身體。
芍藥姑娘還曾調侃,「我要是有月娘你兩分心狠,這會兒應該是另外一副光景吧。」
殷樂苦澀一笑,「姑娘,我只
428 赤色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