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材適中的少年裂開一口小白牙,帶著憨厚的笑容問道:「喝光啥?」
蘇青鸞隱約覺得他好像說了個「喝光」之類的,但是覺得應該是口音問題,於是再說了一遍:「和光同塵。」
這個詞說出來,蘇青鸞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因為自家爹娘也是粗通一些文字的關係,而蘇玄鶴更是一直去周夫子的學堂念書,再加上教授蘇雪雁算盤和記賬的許克寬老爺子也是個讀書人,所以蘇青鸞經常接觸的人裡面,真正意義上的「文盲」其實不多。
但是放眼整個花溪村來看,即便是如自家爹媽這般「粗通文墨」的人,估計也沒有太多——證據就是之前第二次招工的時候,最後甚至要求到沐行之那邊,才把所有人的名單都給記錄下來——這還只是記錄名單而已,並不存在有什麼艱深的文字內容。
所以看著對面一臉迷茫的少年,她突然覺察到——自己認為是「常用詞彙」的詞語,對於面前的人來說會不會是「超綱」了?
思及於此,蘇青鸞便想要開口解釋一下「和光同塵」大致是什麼意思。
沒想到,蘇青鸞自己沒開口,有人搶先一步了:「切,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還想要打我姐姐的主意?」
蘇蘇青鸞扭頭,發現楊氏和對方的女眷們還在寒暄,並且距離她和對面「合同」兄的位置有了那麼幾步距離,很顯然是要給兩個孩子「製造機會」。不過在蘇青鸞的身後,還是跟過來了一條「小尾巴」。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在旁邊從剛開始就一直氣兒不順的蘇玄鶴。他因為從方才開始一直沒怎麼做聲,所以就不是那麼起眼,跟在蘇青鸞身邊的時候,甚至蘇青鸞自己都沒有覺察。
只見這小傢伙不屑地撇撇嘴,橫了那位「合同」兄一眼,擺明了有些看不上人家。
這倒是讓蘇青鸞有些感興趣:他這個弟弟還是有點兒脾氣的,而且大約是在村裡的同齡人當中唯一一個去了學堂,而且又因為自己漸漸同沐行之熟識,從松伯那裡學了一點兒拳腳功夫,所以在同齡的小朋友中間勉強算得上「文武雙曲」的。
也正因此,遇到這種各方面都不怎麼比他強的「大人」,他就有點兒看不上。以前幾次蘇青鸞是楊氏帶著去「相親」,蘇玄鶴這個小蘿蔔頭自然沒有機會親眼見著,不過這一次看來,他對於男方好像是有很大的意見呀。
雖然蘇青鸞並沒有因為弟弟的話有多生氣,不過她還是覺得,仗著自己學過幾個字就瞧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這樣的心態可要不得——現在這臭小子才認了幾個字,就開始狂上了,真讓他考取了個把點兒的功名,還不得把鼻孔朝上天了?
於是蘇青鸞便不動聲色地笑眯眯道:「這麼說來,玄鶴定然知道和光同塵的意思咯?」
蘇玄鶴得意地點點頭:「周夫子說過,這個詞說的是與世無爭的平和處世方法,體現道家無為而治的思想!」
蘇青鸞心說,看來這周夫子並不是那種只獨尊儒術的酸腐文人,還給這些學生們講授道家典故。於是她接著問:「語出何典?」
其實蘇青鸞也知道這個問題有點兒難為人。一般情況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知道和光同塵這個詞,還能說出什麼意思,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蘇青鸞還是大學的時候覺得這個詞語很美,才查了這個詞的典故,硬要說的話,算得上是「現學現賣」——因為她知道典故出處的成語實在有限,算上這個「和光同塵」,連兩隻手都數得過來。
果然,蘇玄鶴撓撓頭,臉色慢慢地漲紅了,片刻之後搖搖頭:「我不知道。」
蘇青鸞笑眯眯:「語出《道德經》,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蘇玄鶴亮眼發光:「阿姐懂得真多!」
蘇青鸞被弟弟這麼看得有些發虛,但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所以學無止境,怎麼能因為自己會了那麼一個詞就看不起別人呢?」說完指了指「合同」兄說道,「給人家道歉。」
蘇玄鶴看了「合同」兄一眼,雖然還是有那麼點兒不服氣,到底沒有像是剛才那樣失禮,乖乖地低下頭:「我錯了,何家阿兄對不住。」
蘇青鸞見狀笑眯眯地摸摸蘇玄鶴的頭髮,看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