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期先是帶著薛衍進了那戶人家的堂屋,瘸腿老頭早已張羅著兒媳婦端茶送水,又吩咐老婆子和麵包餛飩烙餅,自己也磨刀霍霍欲殺鵝。薛衍心下仍是好奇,魏子期便道:「他是王仲,早先是師傅的親隨,戰場上也曾救過師傅性命的。當年師傅很是信任他,你出生後,師傅便將王叔撥到你身邊,看護照料你在外頭的安全。那年上元節,便是他帶著你去看花燈,結果卻在燈會上弄丟了你。師傅跟師娘很是生氣,便將他攆出衛國公府。他也自愧無臉面對師傅,這麼些年,便在外頭遊蕩,期望能找回你,只是人海茫茫,從無音訊。後來你的消息自幽州傳出,師傅和師娘跟隨大軍去尋你,王仲得知你安然回返,這才安下心來,回到原鄉上住著。前些日子他招人尋我,期望能親眼見你一面,我應了,只是一時也找不到空閒。今兒索性找到了,便過來了。」
薛衍瞭然,再看著王仲在院子裡磨刀殺鵝的模樣,心下倒是唏噓不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悄聲問道:「他的腿是怎麼了?」
魏子期搖頭道:「不知道。」
論理,王仲身為衛國公府奴僕,卻沒能看護住年幼的薛衍以致其在花燈節上走失,便是失職。於情,因王仲之過累的衛國公和平陽長公主多年鬱郁不得開懷,更是可恨。魏子期身為薛績的關門弟子,對王仲本無感。只是礙於當年相處時候的香火情,又見王仲尋了人苦苦求他,所以才幫了一次。但要說魏子期對王仲會有什麼好感,卻是不能了。
院子裡,王仲手腳利落的殺鵝放血拔毛開膛,收拾好了大鵝,便拎回灶房上吩咐老婆子遭了好請貴人吃酒。薛衍跪坐在蓆子上笑道:「王叔別忙了,坐下來歇一會兒罷。」
魏子期聞聽薛衍對王仲的稱呼,略皺了皺眉,卻也沒多說什麼。
王仲聽這麼說,才誠惶誠恐的去洗了把手,跪坐在下首。這是身份所限,薛衍讓也讓不了的。薛衍便問王叔多大年紀了,最近幾年過的怎麼樣,甚至還問了些當年去尋衛國公府世子時見過的風景人情等等。
一時王仲的婆娘糟了鵝掌,又煮了餛飩,王仲才去烙餅。薛衍和魏子期吃過一回,眼見天色不早,薛衍本打算夜裡回府,現在看著王仲眼巴巴的樣子,倒是不忍心就這麼走了。
可是王仲家裡卻也不大,倘若魏子期一行人留宿下來,王仲的家小也沒地方安頓。薛衍想了想,最終仍是笑著同王仲說了一句「今後有空兒還來」,這才被王仲依依不捨的送到了村口兒。
一路回至長安城,薛衍便向魏子期道:「我說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今兒去平康坊找我,就為的這事兒吧?」
又問:「你差點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阿耶阿娘知道我去平康坊了呢。」
魏子期坐在馬上,看著喋喋抱怨的薛衍,倒是沒解釋什麼。只同薛衍囑咐道:「別跟師傅師娘說王仲的事兒。王仲當年失職,竟然在花燈節上弄丟了人。論理兒師傅師娘就算活活打死了他也不為過。只是師傅師娘心慈,所以才將他逐出衛國公府。想必也是不想再見到他的意思。我今兒帶你來,也是被他纏不過——他求的那個人曾在戰場上救過我,我倒是不好駁回的。所以才帶你去見他,也只見這麼一回罷了。今後你只當沒有這麼個人就是了。」
薛衍聽了魏子期這麼一番話,不覺愕然。沉吟半日,方才答應下來。兩人一路縱馬回到衛國公府,魏子期又拜見過向衛國公夫婦,說了幾句閒話。方才告辭。
魏子期走後,薛績夫婦不免向薛衍詢問今日都去了哪裡,見過些什麼人。薛衍倒是隻字未提平康坊的事兒,也沒提魏子期帶他去見王仲的事兒。只說是跟許六郎、蔣七郎等人出去吃酒複習功課了。薛績和平陽長公主聽著薛衍不盡不實的話,也不以為意。笑著囑咐他好生梳洗歇息,又說了幾句家常,便各自散了。
次日一早,薛衍早早的便起床梳洗,吃過早飯,哈氣連天的趕到國子監讀書。卻沒想到眾人昨兒在平康坊同太學學生掐架的事兒早已傳遍了整個學院。所以一到了國子學的教舍,薛衍便被同窗們好一陣慶賀,只說他替國子監掙足了顏面,鬧得薛衍滿頭黑線。
就連過來國子學上課的教諭們看到薛衍的神色也柔和不少,面上都是與有榮焉。堂上提著薛衍回答問題,然後又殷殷囑咐薛衍要認真習學,不可因一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