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就是她畢月的女老闆生活。
創業初期,事情在她眼中不但不分大小,而且還要事無巨細。
畢月曾經以為自個兒心眼很小,二十塊給舅舅都心疼,能敢放權嗎?能敢用親屬嗎?
她本來就不會處理親屬關係,只會簡單粗暴一刀切。
而能讓她改變看法,改變思想,一方面是舅舅的變化,另一方面就是在一次次工地出現問題時,她也在檢討自己。
不是不能有親戚工,她這種創業情況也不可能。不說上陣父子兵吧,也差不多了。親戚連著親戚。
而很多親屬包括熟悉一些、以前一個屯裡住的,人家有好多員工幹活是什麼樣呢,歸不歸人家乾的,只要看見了,就會搭把手。也沒那麼斤斤計較工作多少個小時就得休息。
所以說,親戚工不怕。怕的是沒有一個高端的管理系統。
大家都遵守,有錯能擔起來,有特別突出貢獻的,比如她舅這種啥雜活都搶著干,很怕浪費她時間,很怕耽誤時間就是耽誤她錢的,那咱過年時獎金就得厚。
這種沒誰是應當應分的思維,不僅試用員工,也試用她這個老闆。
畢月接過劉雅芳遞過的熱水杯,喝了幾口緩了緩,全身有了熱乎氣。
女老闆的生活還包括,別的孕婦腿抽筋了,哪疼會很嬌氣,身體只要情況,那就是天大的事兒,也是真哼哼給別人聽。
她呢,只要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沒問題,只要她自個兒覺得還好,一般情況下,拿自己當正常人對待。
半夜三更尿頻啊,累的困的哪有功夫像別人似的,難受的哭一哭啊,沒那時間,抓緊睡覺,利用一切時間休息。
反正倒是一點好,這要是沒這一攤子,閒出屁了,丈夫人再不在家,一般女的不得有悲傷春秋、哀聲感嘆情感豐富的時候啊?
她沒有,也不嬌氣,嬌氣給誰看吶?一堆事兒,耍一頓脾氣,事兒不得還是她出面去處理,躲不過去。
可畢月絕對不承認是自己堅強。
她認為她至今狀態能非常充沛,整個心氣兒是往上走、是飽滿的,那是因為「一個好漢三個幫。」
工作上,弟弟大成開著她的夏利,她開楚亦鋒的車。
自從開學了,畢成學校工地兩面跑。前一陣跟她嘮嗑是這麼說的:
&羅麻花兒他們對我意見很大,昨天晚上我就沒去工地,請他們吃飯。
但奇了大怪了,以前聊玩、聊學校哪個姑娘漂亮,聊誰又跟誰幹仗了,覺得可有意思了。
可我現在兩瓶啤酒下肚,滿腦子都是數據。我現在酒量明明還行啊,怎么喝點兒就上頭,可見我真跟你犯愁。
咱公司一個唐副總,一個董經理,他倆都不如普通工人,工人管咋地有大汽車拉著,死冷寒天的,他倆蹬自行車來回跑。
我跟唐副總去交規劃報建審計圖,他坐我那夏利里還挺羨慕。你說哪個公司讓副總挨凍過?說是凍的腳都刺撓,可咱哪有錢啊。
姐,不行咱給老唐和老董買兩台二手車吧,管咋地四個輪子。」
聽聽,她大弟弟現在滿腹全是操心事兒。
很多她想不到的,注意不到的,跑腿兒很麻煩的,工地但凡不是吊車啊、機器啊出大故障,大成也好,兩個副總也好,他們都不麻煩她,也怕她一個孕婦上火。當場拍板,弟弟,你抽空看車,價格報我,我考慮一下不行就買。
所以說,很多時候,辛苦是辛苦,會收穫很多東西,比如感恩的她一次次咬牙下決心,要記住此時此刻創業難的時刻,將來對他們好點兒。
還有一個就是感謝親娘。
啥叫親娘啊?過去種種不提,現在回過頭再琢磨,當時她真是不太懂事兒。
她也要當媽了,媽媽這個詞,偉大的都表現在細節上。丈夫不在身邊,沒有體貼人,指誰?婆婆?婆婆能買一堆東西來看她,能給她十八萬甚至更多,能伺候她嗎?伺候她,她也得好意思不彆扭啊?
親媽給洗內褲襪子、給倒尿盆都不當回事兒,親媽照顧起居生活,親媽操碎了心。
前幾天她有點兒疑似要感冒,她娘後半夜睡迷迷糊糊起來整薑湯,看著她喝了睡了,她娘就坐一邊守著,就怕弄大勁兒了得住院兒。
月份越大,畢月越有好多次覺得,重新來這過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她現在忙活這一攤,而是尋找到可心的愛人了,還嘗到了女人很多時候,有媽沒媽伺候就是不一樣的滋味兒。
……
劉雅芳被畢月瞅的這個不自在,閨女現在越來越像話本說的,那是什麼臣?老坐那眯眼琢磨。
那小臉兒一板,皺皺個小眉頭也不知道尋思啥呢,反正就是覺得不好打擾。
&昨天半夜你都壓我腳了。」
劉雅芳有點兒不好意思,給閨女揉腿,困了,結果睡著了:「嗯那,好懸沒大頭朝下栽地上,我閃腰閃醒了。一起身,睡懵了,都不知道自個兒在哪。」
&又不缺鈣,沒事兒。
真是年紀輕生好,現在才明白你說的。
你不用給我洗腳又按摩的,一天飯店家裡兩頭跑,別聽楚亦鋒他瞎說,我沒那麼嬌氣。
你瞅你現在,我一回家你就圍著我繞圈圈。」
&煩吶?你個沒良心的。我跟你說,工地那屁股墊是小電褥子剪的,你給我插上點兒,這樣作病以後再得個痔瘡,遭罪著呢。」
畢月低頭瞅了瞅她自個兒這形象。
肚子像頂口大黑鍋,紅花棉悶子二棉鞋,身上穿一棗紅色棉襖。
她娘自從吃過天價三千的飯菜,不那麼算計了,請人吃飯,比如花了三頭二百的,聽的也麻木,就更不用說給自個兒家裡人買衣服了,不心疼錢。可主要給她買不著現成衣服啊?合身的,肚子系不上扣。
她也沒空逛街,整的她娘手工製造這麼一件衣服。
&道了,你看看你給我捯飭的,跟村姑似的。我現在都不愛照鏡子。」
正說著話呢,狗蛋兒端洗腳水進屋,上面還冒著熱氣兒,畢月彎腰費勁兒,弟弟拿腳巾,親娘給拖鞋脫襪子。
畢月笑呵呵道:「等我生完的,娘,我給你買一金鐲子孝順你。」
一句話給劉雅芳逗的可開心了,跟真戴上了似的,仰臉笑道:「浪費那錢呢,我不是有塊金……」想說金磚,發現小兒子在屋,往外攆:
&瞅啥?作業做完了去看會兒電視,給你姐守著電話,你姐夫要來電話了喊一嗓子。」
畢月聽的臉紅。得,她娘啥啥都知道,現在快趕上她肚子裡蛔蟲了。
打發走狗蛋兒了,劉雅芳才繼續道:
&兒啊,要我說給我買啥買,倒是你得抽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