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還沒有完全斜下去。馮豐見天色還早,就搬了張椅子坐在宮門左邊的那座紫藤花架下,準備看看書。
說是紫藤花架其實並不準確,初春,紫藤還只有些淡紅色的葉子,倒是旁邊類似爬山虎的一種橢圓行葉子的藤蘿瘋長,反客為主,全部爬上了棚架。由於無人管理,藤蘿已經瘋長超出花架的距離,完全附著到了旁邊一棵高大的龍柏樹上了。
藤蘿有了依附所以長得如此茂盛,馮豐忽然想起,忽然砍倒了這株大樹,那些藤蘿會如何呢?是枯萎還是死掉?藤蘿必須得附著生麼才能生長,幾曾見過獨立的藤蘿?
她想了一會兒,回頭,盯著旁邊的一堆厚厚的書卷。
她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都是繁體豎排的楷書。這些,都是有關本朝風土人情的歷史、風土人情典故的書籍,也是她穿越來後每天必做的功課。想通過史書記載來了解這到底是什麼朝代。
半個月下來,她大體翻閱了一下,從查詢到的風俗人情和發生的幾件大事來看,這是南北朝時期的北魏。但是,這些書籍都是繁體的文言文,古書又不加標點,靠的是「句讀」,自己斷句,因此,她看起來就十分吃力,往往好幾個時辰才能勉強看完薄薄的一卷,而且還不解其意,只得向旁邊的柳兒求助。
問得多了,柳兒就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她,想必那馮昭儀也頗有幾分才學,現在柳兒見她頻頻如文盲一般,目光也就越來越奇怪。好在柳兒一直認為她那天在花園裡碰著了頭,碰壞了腦子,並沒有過多追問,她才勉強算鬆了口氣。心想,誰說現代人回到古代就是如魚得水的?即便了解那段歷史吧,但是,現代人回到古代,最起碼連書都看不懂,馮豐看是寸步難行才對。
已到掌燈時分,這冷清的「別離宮」里到處掛滿了紅紅的燈籠。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一碟黃花金針細口蘑、一碟雲炙蜜腿、幾碟新鮮菜蔬,一碗清湯里漂浮了幾片初開的花瓣,滿是清香。
這幾樣甚合她的口味,她十分開心,端起碗一連吃了兩小碗。
她放下飯碗後,柳兒欣喜道:「娘娘,您身體好多了。」
馮豐點點頭,自己也覺得這些日子精神愉快,都好幾天沒有強烈咳嗽吐血了。她暗道,莫非自己並沒有得什麼肺結核?會不會只是尋常的傷風感冒,如今已經痊癒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吃了飯,坐一會兒,又沿著冷清的花園走了一程,馮豐按照慣例來到浴池,準備洗滌這一天運動下來的汗漬。
這浴池在她寢宮的隔壁,一道小小的雕花朱漆木門聯通著。四角是垂下的淡黃色的流蘇。馮豐前幾天閒得無聊,就和柳兒一起到外面弄了些盆栽,擺放在四個角落。
浴池不過七八平米左右,四周點著大大的宮燈,前面有一張兩米左右的浴台,長寬恰恰如一張床,正是供沐浴後的人在上面歇息的。浴池每天都會換上清水,而加熱則是通過左側的一個類似北方燒炕的那種暗道,用優質無煙炭火燃燒,一點菸塵也沒有。
柳兒將今天收集的各種花瓣倒在有著縹緲熱氣的溫水裡,然後退了出去,關好了門。馮豐這才脫下身上寬大的浴袍,跳進水裡。水不過到半胸前,恰到好處的溫熱,身子一沾著水,幾乎立刻就疲乏盡去。
她舒適地半躺半靠在池壁上,看著對面那兩盆有著鵝黃色的葉子、觸鬚般淡淡花苞的盆栽,黃的流蘇襯著綠的闊葉、紅的花兒,煞是好看。穿越到古代來的恐懼和茫然,似乎漸漸去掉了幾分。
她伸手摘了一支花苞拿在手裡,在水氣氤氳里,靠在池壁上,懶洋洋地閉著眼睛,舒適得幾乎要睡著了。
「陛下……娘娘……娘娘在沐浴……」
是柳兒十分驚惶的聲音。
她驚醒過來,只聽見門口響起一陣匆促的腳步聲,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砰」的一聲,浴池的門被人重重推開,只見一個男人滿面怒容地闖了進來。
她驚得低聲尖叫一聲,將身子完全蜷縮在水裡,又不敢大聲斥責這個擅闖女浴的「色鬼」,因為,來人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