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遠方隱隱響徹雲霄的《游擊軍之歌》,呼嘯的軍陣像是灰色的海潮一般涌過原野,就此緩緩出現在了真定城外,進而以重疊梯次望不到邊際之勢,包圍了四面八方的所在。
而在真定城頭上昔日飄揚的河北行台大都督旗幟,也早已經聯通一些放手的器械一起被取放了下來,而只剩下一堆光禿禿的城恆。
而在中道大開的城門外,以張邦昌為首的剩餘河北行台文武軍將、官屬,早已經徒手具列其前而組成一個個鬆散的大小陣群。
為首穿了一身毫無標識素白布衣的張邦昌,其實是一個年過四旬的中年人,個子不高而皮膚細白卻充滿著某種養尊處優而久居人上的味道,下頜梳著一片漂亮整齊的鬍鬚而披頭散髮,看起來愁眉苦臉的面容上,難掩深凹進去的眼袋和松垮的皺紋,就像是在短時之內一下子老態了許多一般。
「罪人張某,拜見北平大都督。使君貴上。」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有些嘶啞和乾枯,而主動上前拜倒在我的馬蹄前,手裡還捧著帛布包裹的幾方印信,就此高舉過頭大聲道。
「自此闔城上下,但憑處置發落。。」
然後,就見以他為開頭像是多米諾骨牌式的連說反應一般,齊刷刷跪下了無數的身影而像是各國的稻田一般的憑空矮了一大截,而就連站在城頭上的守軍也不例外。
這種立馬當前萬眾俯首,乞求哀憐而生殺予奪的征服感與成就感,饒是讓人十分的舒暢快意和忍不住要迷醉其中了。
然而,我只是在馬上居高臨下冷冷看著他,並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任何的表態,然後用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著他,和他身後一起跪倒的連片人群。
直到,在我身邊的親從當中也有人再次確認了他的身份,的確是本尊而不是什麼用來掩人耳目的替身什麼的,這樣對方走投無路之下只能請降的最後一點誠意,也可以得到保證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徒增兵戈和傷亡呢。」
然後,我才按照事先的預案,中規中矩的開口道
「使君所言甚是。。」
然後就見他這才從跪著在塵土向前又挪動了幾步,幾乎要被我前進的馬蹄所踩到的距離內才卑言道
「罪人愚昧貪蒙而不知天數使然,直到最後一顆才幡然。。」
「還請垂憫一二。。。」
「且給我挽馬帶路吧。。」
我打斷他的自毀之言喝令道。
「讓我看看你的真心實意有幾分。。」
隨後粗粗點閱了隨他出來受降的一眾軍伍和文武配屬,再分批逐次的收容和編管起來,又派人分別接管了真定城的七處城門之後,這才得以在親自牽宛韁繩的張邦昌引領下,在城上城下的各部將士山呼如潮、歡聲雷動的巨大聲浪當中,我前呼後擁的徐徐然進入了這座頗有些雄偉廣大的真定城。
然而當我穿過方方正正的外瓮城和外郭里筆直縱橫的漫長街道,進入內城所在知識,卻突然聞到了瀰漫在空氣當中的淡淡血腥味。
「這而還請使君明鑑一二,都是一些不知量力的螳臂當車之輩。。」
還沒有我開口詢問,前頭牽馬而很有些汗水的張邦昌就轉過頭來,露出一副誠懇的表情迫不及待的解釋道。
「還想勾連河東道的賊寇,做那犯大不惟之事。。」
「所以只能先行一步請他們上路去了。。」
「其中多是河北地方的豪強大戶。。」
說到這裡他小心的看了看我的臉色才道。
「自此再未有成年的丁壯,可為地方的麻煩了」
「另有餘下的親眷,約兩萬餘婦孺之輩。。留待鬼步處置發落了。。」
聽到這裡我不由有些驚訝起來,而再次深深打量了一反這位昔日的河北大都督;怎麼也沒看出來他居然還有這麼知趣和貼心的一面啊。
他這麼做簡直是太知實務了,知實務的我都想給他發一個優異表現和最佳助攻的獎章了;他等於是把所有的罵名和怨恨都攔到了自己的身上,卻是變相替我麾下的淮軍,掃除了治理和改造地方上的最後一點妨礙和阻力,以及存在潛在反抗的土壤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再決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