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道,
轟隆隆的鼓號聲與槍炮齊鳴的震響中,各地駐軍輪前來參與的秋末會操,也在徐州城外的郊野上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來自淮北境內現存的御左、右護、前軍、模後、守捉五大軍序,大約八萬五千名在籍軍額中,專挑挑選出來的上百隊軍士,濟濟一堂匯聚在這裡,以進行移鎮之後的第一次大型對抗操演和諸兵種、器械的合練。
而受邀前來觀禮的布政使李格非,也與相熟的轉運使曾華等人站在一起,低聲品評和感嘆著。
他雖是典型的文班出身而轉入軍職,但畢竟做過當年東南北伐大軍的五帥臣之一,起碼的眼力和判斷還是有過一些的。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
「正可謂是孫子六如,得其皮毛者遂為良卒。」
「而得專其一者,即為上士之師……可為國之基石」
「而得長其二三者,既是一代勁旅強兵……足以在青史留名了。」
「如今眼觀淮軍火器陣戰之勢,卻是更在其上了。」
「除了尚不見得疾風之勢外,只怕孫子六如的要義,已經是獨得其五了……」
只是他的話音未落,就見到手持火銃向上的獵騎兵和橫置馬槊在前的膘騎兵開始梯次入場,而紛紛演示起原地站立和緩步行進、小跑過程中的馬上放射,近距離的加速突刺和馬刀劈砍;
以及伴隨騎馬步卒在集體下馬後的列陣,和交替掩護射擊式推進,乃至就地的掩體構築和土木作業。
而最是吸引人眼球的看點,無疑是驃騎兵的各式衝鋒和掠陣,只見他們密密麻麻的並列在一起,如牆如林的以橫隊小跑加速著掠過原野,而幾乎沒有多少鬆散和變形;
然後就將擋在面前的預設障礙物和人形靶標,給撞碎砍爛而幾乎毫無艱澀的碾壓過去,只留下一地碎片和殘骸。
雖然其中不免有所作秀和專門布置過的痕跡,但是也讓許多人想起了昔日面對北朝騎兵,形同夢魘一般的遭遇和場景。
而見到這一幕的李格非,雖然口中依舊是贊談不絕,但是在心中卻是愈發的沉重和複雜起來;雖然此番秋操未嘗沒有專門向周邊各方勢力,刻意宣揚力量展示肌肉的威懾意味。
可是,如此出類拔萃的強鎮精兵,放在國朝當中也是林毛鳳角的存在,卻是始終不得朝廷中樞的大用,而只能一直被動的扮演某種力挽狂瀾而四處奔走的救火隊角色,這無疑是讓人磋嘆,又是讓人隱隱擔心的結果。
長此以往下去,這隻心氣十足而功勳卓著卻未得善用的精銳之師,對國朝還有多少歸屬感;除了那位羅藩子之外,又有誰人還能駕馭的住這隻獨樹一幟,而自視甚高的遠地大軍呢。
想到這裡,他不免再次看了眼一天到晚總是笑容可掬,而被稱為「泥菩薩運司」的曾華,只怕這個結果和前景,對方早在裝聾作啞默視其成的日常當中,已經有所預見到了吧。
而如今國朝雖然取得北伐的勝果,但也是國勢慘澹而民生凋敝,更兼嶺內嶺外也是紛亂不斷,若是沒有人因此生出什麼想法和念頭,或許才是最不正常的事情把。
但是他又能夠做什麼呢,難道要捨出己身以死報國麼,且不說他這麼做是否有所效果,對方也是否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若是在早十幾年國朝正當鼎盛的太平年代,年富力強而尚未心灰意冷的他,或許還會有奮力爭取和拼死一搏的決心,來打消和阻斷這些軍中藩鎮化的苗頭和趨向,
但是連他可以原本習慣效忠的對象,都已經自顧無暇而分裂成兩個之後,他們這些********的臣子和官員,就免不了有些無所適從了。
好在他本身就是以帶罪之身赴任,而近年最後牽掛的女兒也已經接到了身邊,嶺內就算發生什麼事情,也不大可能再牽涉到他了。?>
當初被下獄又重新開釋之後,昔日的門生故舊門人清客,除了願意隨他遠赴淮地的少數人之外,基本都已經和他撇清干係或是疏而遠之了。
而習慣了在那位鎮帥的強勢之下,長期做壁上觀的輔從角色,他也不想再主動做出什麼的選擇。
第九百九十二章 跌宕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