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小院,依舊是鳥語花香,正在睡夢中的景玄,怕是不會想到遠在京都的大殿之內,討論著自己與八皇子兩個孩子的事情,只是昨日的徹夜長談,讓他這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多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情感。
昨日的月光看起來格外清冷,灑在院中,僕人們的入睡讓這個本就安靜的小院更多了幾分靜逸。月華之下的涼亭里只有三人,除了不知為何如此喜愛這個涼亭的景玄以及必然會陪伴服侍他的珞姑娘之外,還有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安靜的坐在石凳之上。白衣似雪,映襯著月光,隨著主人的性子,渲染著小院的氣氛。本來喜兒磨著景玄要來湊熱鬧的,誰知小丫頭看到女子坐在涼亭之後,死都不肯再去,直弄得景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歸根揭底,還是某個不良的少年,經常給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講鬼故事所致。那女子唇紅齒白,一身白衣,就這麼靜靜的坐在涼亭里,不發一言,不講一語,換做誰都會覺得滲人,何況這個已經做了好幾天噩夢的小丫頭。
景玄習慣性的坐在欄杆之上,看著小湖中倒映的月亮,想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的事情,比如喬遠,比如自己的「母親」楚王妃,比如白日裡許倩的話語。於情,喬遠治療「景玄「這麼長時間,雖不是自己,但王妃說過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感謝喬遠!於理,許倩的父親許有墨並非是大奸大惡之人,相反在景玄的心中聽起來更是一名說的上來的好官,可就這麼一個好官落得如此下場,讓他這個有著包龍圖情節的少年不免唏噓。三人不言不語,似乎又回到了下午見面時的場景,整個亭子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你恨你的父親。」終於景玄忍不住開口,「為什麼?」
「恨?」許倩抬起頭卻發現對方只是靜靜的看著湖面,便又低下了頭,「不是恨!是怨!」話匣子既然打開便不再關上,」我怨他只顧升官不顧家庭,我與母親苦守大院,等來的卻是一道抄家流放的聖旨!我恨他,只有工作沒有感情,二十年來母親與他說話不過千句!我恨他,不知變通,否則又怎麼會得罪國師!「這一連串的話語猶如一顆顆出膛的炮彈,卻不是轟在景玄的身上,而是許倩自己的心裡。她對她父親的想法從來都只是憋在心裡,未曾想今日會全盤托出,或許是壓抑在心中許久,就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她的眼角已經滑下淚來。
」你父親是一個好官!「景玄沒有看到那滴淚只是自言自語道,」卻不是你心中的好父親,是啊!是啊!百姓們想要一個一心為百姓做事好官,卻不知好官難做!「旋即自嘲一笑,」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大義凜然的跟你說,你!能有你這樣的父親,你應該驕傲!可是……「從許倩滿是淚水的眼眸中仿佛看到那個十歲的少年搖著頭,」可是誰來可憐你呢?「
誰來可憐你呢?那一句不是同情的感嘆在許倩的耳中響了無數聲,漸漸的化為共鳴。是啊,自己想要的不是一個讓百姓稱讚,讓別人羨慕的高官,自己只想要一個父親,一個可以抱著自己長大,可以與母親偕老,可以讓自己依靠的父親。淚水模糊了雙眼,那個在自己小時候看起來不甚偉岸卻十分親昵男人浮現在眼前,微笑的對自己說:「倩兒乖,爹爹帶你去爬山好不好?」
「可是!」景玄嘆了口氣,」將己心比人心,那些被大水害的流離失所的家庭的孩子們,又從哪去尋找他們的父親呢?那些因為治安不力,橫死於街頭的人的孩子們,又從哪去尋找他們的父親呢?」景玄聽到身後傳來涕泣之聲微微一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在我的夢中曾經有一句話,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即然你的父親身為州府,自然要為一州百姓考慮。」景玄說的聲音很低,這種道理自然誰都明白,可不是誰都會想通。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當人們自己身邊沒有官員的時候,罵世上沒有清官,可真當有清官是親朋時,又罵他不辦事。所以景玄沒想著讓許倩接受這些,只是想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你我都應該驕傲,你因有這樣的父親而驕傲,而我為聽說還有這樣的人而驕傲!」
「我以為你會贊同我!」出奇的是,許倩並沒有因為景玄大無畏的話語而生氣,而是反問道,「若說一心為國,有誰能敵過楚平王?」許倩的話語裡帶著幾分嘲笑,「令尊為了天下社稷,親自將自己的兒子從荊州送到豫州,並一手操持了皇子府與楚王別院的建立,恐怕你自己都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