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 天朝與天祖國
1693年3月10日,朝鮮燕行使洪明榮終於得到了康熙的召見。
在這次堪稱破冰般的會面中,雙方都沒有談及實質性的問題。康熙只輕描淡寫地「數落」了朝鮮人助紂為虐的事情,並沒有深究,畢竟他也明白,「我大清」力量無法投射到鴨綠江畔——至少現在不行——指望朝鮮人脫離東朝控制,重新轉向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很快便話鋒一轉,談及了中原文化的源遠流長,以及朝鮮與歷代中原王朝之間的商貿、文化交流,言語間頗多親切,並以中國皇帝自居。
這個時候,康熙仿佛忘了他在國內實行的種族隔離及滿人優先政策,化身成了中國大地上所有子民的慈愛父親(事實上歷代清帝中,唯一把自己視為中國皇帝而不是滿人皇帝的,也就康熙他兒子雍正勉強算得上了),成了他們的代表,打算以這種文化紐帶打動朝鮮人,讓其慢慢對東岸離心,正所謂軟實力外交也。
不過他不明白洪明榮這個人對清國極為鄙視,同時是一個比較激進的朝鮮主義分子。他心心念念的便是中原王朝崩潰解體,軍閥割據,混戰不休,然後讓朝鮮得以侵占滿洲領土,一如後世21世紀時很多南朝鮮人深藏在心底的夢想一樣。
朝鮮半島實在是太逼仄了。原本壬辰倭亂中撂荒的土地在這些年已經差不多開墾殆盡,整個朝鮮有了850萬民眾,人多地少的矛盾再次凸顯。而且朝鮮土地兼併太嚴重了,大戶人家動輒擁地千頃,貧者卻幾無立錐之地。若不是這些年在東國人逼迫下工商業大發展,吸收了許多無地、少地農民的話,朝鮮國內的形勢怕是還要更加困難呢。因此,朝鮮王國向外擴張獲取新土地的欲望是很強烈的,只是以往要麼時機不好,要麼實力不足,最終都沒什麼成果而已。
另外一點就是,不知道怎麼搞的,被朝鮮很多人稱為「天祖國「的東岸人對他們也嚴防死守,至今要麼抽調他們的精銳人馬作戰,要麼讓朝鮮派夫幹活,卻始終不肯讓他們擴張土地,即便是咸鏡道北部那窮鄉僻壤般的山地也不捨得給他們,真真是氣死人。
更有甚者,他們在鴨綠江右岸建起了一系列的城鎮,如大東溝、丹東、寬甸等,從地理上隔絕了朝鮮王國與清國的大部分邊界線(只留了一小部分,也是此番朝鮮人出使的通道),這讓朝鮮人擴張的計劃遭遇重挫,幾乎是還沒開始就失敗了。每每想到此事,包括洪明榮在內的朝鮮有識之士就扼腕不已。
現在只希望,天祖國東岸在認識到朝鮮的忠誠與可靠之後,能夠放下成見,允許朝鮮王國越過鴨綠江,占領部分滿洲的土地。至於清國人的示好,洪明榮是不怎麼待見的,尤其是他對康熙的觀感還很差——這從洪某回去後撰寫的有關康熙的描寫就可以看出:「身長不過中人,兩眼浮胞深睛,細小無彩,顴骨微露,頰瘠頤尖……性躁急,多暴怒,以察為明,懲罰輔政諸臣專權植黨之患,誅殺既多,猜疑積中,無論事之大小,必欲親總……用人之際,先問賢否於宰執,宰執有薦引,則疑其黨私,皆不用,旋以己意自選。」
應該講,朝鮮人說話還是比較刻薄的,這和他們偏激的民族性格有關。但洪明榮對康熙的這番評價,倒意外地恰如其分,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作所為也是如此,沒有對其美化,也沒有過分誇張。
所以,我們現在基本可以預料,朝鮮王國保守派千辛萬苦搞出來的燕行使使團,就因為正使沒撈到手,被改革黨的中堅人物洪明榮占據,這趟冒風險的北京之行基本上就這樣了——沒有任何成果,反倒是堅定了朝鮮人跟幫助他們擺脫清廷控制的天祖國東岸混的決心。
與伊茲勃蘭特等人一樣,洪明榮接下來幾天換了中國傳統服飾,也在北京城內四處閒逛了起來。康熙皇帝賞賜給他們的禮物還沒到,據說是一些馬匹、綢緞、茶葉和棉布,與洪明榮等人帶過來的人參、摺扇、筆墨紙硯的價值相當,這讓他又惱怒不已,覺得清國皇帝小覷了他們,所得大大少於預計,真是摳門到了極點。不過隨即他又安慰自己,清國已經不是天朝上國了,連年打仗之下窮困不堪,也許比朝鮮還要窮,而且再也無法支配他們,這讓洪明榮的心情陡然間好了起來,賞賜少的事情似乎也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北京街頭這些年說實話是熱鬧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天朝與天祖國